这时史江伟接过了话头。他的表情比姜云山要严肃，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冷意。
显然李默的咄咄逼人，已经让他有过感受了。
史江伟声音不高，但语带锋芒：“云山书记说得对，省委的决定，我们必须执行。既然李默同志代表省委，手握尚方宝剑，而且对案情最了解，对未来的调查方向最有把握……”
史江伟刻意停顿，目光直视李默，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捧杀”的犀利：“那么，我认为，为了表示我们地方最大程度地支持和配合，也为了避免再出现什么‘权责不清’、‘推诿扯皮’的情况，关于这个案子所有后续的侦查、决策、协调工作，就由李默同志，全权负责。”
在说话的时候，他特别加重了“全权负责”四个字。
史江伟环视众人，语气斩钉截铁：“市政府的各个部门，包括财政、公安，都必须无条件服从李默同志的调度。他点头，事情就办。他摇头，谁也不能动。需要什么资源，直接提，市政府这边，我表个态，敞开供应！”
史江伟这番话，表达了充足的支持，只不过潜在意思却冰冷彻骨。
李默一个新来天水市的副市长，竟然被史江伟这么去说，就差说了，李默是省委的人而不是天水市的人。
他也是在挑拨一种情绪，按照之前说的，责任清晰，目标明确。案子查得好，是李默和省委督导组领导有方。中间如果出了任何纰漏，或者对全市其他工作造成了什么不可预见的冲击，那自然也是由全权负责的同志，来向省委解释说明。
史江伟这一手极其高明。
他利用李默强调的“省委权威”，顺势将李默抬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高度，同时也将所有的责任和风险，像抛一个烫手山芋一样，彻底甩给了李默。
他自己和整个市政府，则退居二线，变成了“配合”和“供应资源”的角色，看似支持，实则抽身，静观其变。
本来嘛，这就是省里面的意见，那么没的说了。
现在省里面的意见，我给贯彻了。
李默着实发现了，天水市一把手和二把手的难对付之处。
姜云山的“和稀泥”与史江伟的“抬轿子”，一柔一刚，共同将李默推上了一条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并且一旦失足就万劫不复的独木桥。
原本会议想要达到的效果，因此而走向了对立面。
李默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会议结束之后，李默就回到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面，李默召集了副秘书长项云冬和刘明凯。
这两人也参与了会议，他们并不是正处以上的干部，之所以能够参与这个会议，自然还是看在李默的面子上。
李默点了一支香烟，空气中的烟味有些浓重。
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难掩一丝疲惫。
副秘书长项云冬和科长刘明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刘明凯率先打破沉默：“李市长，今天这会开得太憋屈了。他们这是阳奉阴违，集体软抵抗。”
作为六科科长，刘明凯的利益是合李默一致的。
李默能有现在的发展，刘明凯自然是最高兴的。
可是今天这个会议，刘明凯确实替李默感到憋屈。
刘明压低声音但语气激动：“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觉得这恰恰是我们的机会，他们怕什么？怕的不是您副市长，是您背后省督导组的那把尚方宝剑。
咱们正好借这股风，不是只查那个赌博电诈案，而是把我们分管的口子科教文卫系统里那些积年的老毛病，一块儿给根治了。”
听到刘明凯的意思，李默微微一笑。
这位六科科长，果然还是有点东西的。
甚至可以说，刘明凯的想法与李默的想法大体是一致的。
之前史江伟不是给自己下达了众多任务么，李默能够借着这个机会，解决这些问题。
就拿医疗来说，设备采购的黑幕还有一些别的问题。以前动不了，现在谁敢阻挠，就往省督导组的调查方面上靠。
教育系统的教辅材料乱象、文化项目的虚假招标，都一样。用查大案的拳头，来砸这些顽瘴痼疾，一力降十会。
刘明凯没有细说，但是他提出这个方向，自然是做好了准备。
李默看着刘明凯眼中燃烧的斗志，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这家伙是块好材料，有冲劲，有思路。
果然看到李默赏识的想法，刘明凯立刻表明，自己愿意冲锋在前，将相关的材料先收集上来。
李默如果能够找到突破口的话，那么就能够直接动手了。
项云冬面带温和的笑容：“明凯同志的想法很好，很有魄力，我也完全赞同李市长应该趁此机会，大刀阔斧地干一场。”
其实之所以喊项云冬过来，主要还是李默现在没有什么班底。
能够想到的两大支持者，也就是自己手下的项云冬和刘明凯了。
项云冬是辅佐自己工作的副秘书长，刘明凯则是六科科长。
如果李默连这两个人都用不起来，又谈何用其他人呢。
更何况，今天这个会议，他们都是参与者，应该能够拿出更好的意见。
刘明凯的支持，李默心中有数。
而且刘明凯选择要冲锋在前，也让李默比较满意。
项云冬的表态，倒是让李默有些没想到。
项云冬话锋一转：“不过，事情要分两面看。正因为工作面太广，压力巨大，如果事事都要李市长亲自牵头、亲自协调，那我们这些做具体工作的，就真是失职了。李市长不仅要面对省里的期望，还要应对市里复杂的局面，精力不能过于分散。”
项云冬表情诚恳：“李市长，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为了保证工作效率，也为了真正替您分忧，我们是不是可以成立两个临时协调办公室，把工作分分类，明确一下权责？”
听到项云冬说出这番话，李默则是有些意外，刘明凯更是意外。
因为之前，刘明凯跟项云冬聊过的。但是对方可没有现在这么，支持李默的工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