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曼丽的小算盘打错了。
她本来想着能和关肃过上几天浪漫的日子，哪知道关肃飞过来第一天打了个照面之后，一整天都不见人影，沈雨露也一样没见着。
他们那个破医学研讨会也太严了！
居然不让不相干的人旁听，而且早出晚归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好容易到了晚上，蒋曼丽看着他们的时间表，六点刚过，就赶忙给沈雨露打电话，这次算是打通了。
蒋曼丽兴奋得一下子蹦了起来，对着电话那头激动地喊：“露露！露露！赶紧的！快帮我把小关关约出来！我想跟他吃烛光晚餐啊！”
说完这话，还没等那边有回应，她又像机关枪一连串地说开了：“我可好久都没碰上这么合我心意的男人！你瞧见他今天穿的白衬衫没？可斯文了！就是没戴那金边眼镜，要是戴了呀，肯定更帅！从早上看见他那一眼，我这心就没平静过！你说他身上是不是有特别的东西？是不是在散发那种让人着迷的东西？”
电话那头好长时间都没声，她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把电话挂了，瞅了瞅手机屏幕，发现还在通话中，就有点纳闷儿地又说了一遍：“露露，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清冷的声音：“信息素这东西，到现在都还有争议，沈医生可没法确切回答你这个问题。费洛蒙，更多是在电影电视里才有，在临床医学里可没这说法。”
蒋曼丽一下子愣住了。
这……这是关肃的声音？
她当时就傻了，呆呆地拿着电话，动都不会动了。
那头不紧不慢地接着说：“照你刚才对自己的描述来看，产生激素的应该是你的下丘脑，你现在分泌的应该是多巴胺和肾上腺素，跟信息素没半毛钱关系，跟我就更没关系了。”
蒋曼丽发誓，自己活了这二十三年，还从来没为哪个男人脸红过，可这时候，是真的脸涨得通红。
她吭哧吭哧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来，最后索性就把电话挂了。
怎么会是关肃！
那她刚刚说的那些露骨的话不都被他听到了？
虽说她以前在他面前也没怎么收敛过，可这种只跟姐妹说的悄悄话，就这么突然被他听到了，蒋曼丽心里接受不了！
她感觉从没这么丢人过，这时候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手机明明没发热，可她却觉得这玩意烫得手心生疼。
蒋曼丽捂着脸嗷嗷叫了几声，就跟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似的。
……
电话被挂断的时候，沈雨露刚把口罩戴上走过来，瞧见关肃拿着自己的手机，就抬手把头发扎到脑后，问道：“谁打来的？”
关肃扭头看了她一眼，把手机递到她跟前，不紧不慢地说：“蒋曼丽。”
沈雨露扎头发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眼睛盯着面前男人的表情。
见他好像没有特别不高兴的样子，这才赶忙把头发扎好，接过手机，问道：“她打电话来说什么？”
关肃把目光挪开，说道：“没说什么，要是有重要的事，你先回个电话过去，我在会议室等你。”
看着男人穿着白大褂慢悠悠走开的背影，沈雨露眼睛扑闪了几下。
没说什么？这可不像蒋曼丽的作风。她要是晓得正跟关肃通着话，肯定得打趣几句。会不会是她说话太直白、太露骨了，把人给惹毛了？
沈雨露也没多想，就把电话回拨过去了，结果那边响了几声之后，居然直接就被挂断了。
沈雨露：“……”
真是莫名其妙。
……
会议室是环形的设计，周围是一圈座位，所有的医生都聚在一块儿。中间有个讲台，讲台旁边站着主持人。
这会儿正在讲台上讲话的是个创伤科的医生。就在前几天，他接诊了一个重度烧伤的病人，可在手术的时候没处理好，结果病人感染死了。
主持人也是医生，他看着手里的医疗记录，一脸严肃地指出手术过程中的失误，还有这个医生存在的问题。
所有人都一脸严肃，表情凝重，气氛有点压抑。
手术台，那可不只是挽救生命的地方，也可能是很多生命消逝的地方。
有成功的手术，就必然会有失败的手术。他们要做的就是不断从失败里吸取经验，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更好地跟死神较劲。
那些本来可以活下来，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了的病人，就成了这些医生心里永远的痛。
人哪有十全十美的，这世上没人能保证自己永远不犯错，医生也一样。
可他们这职业特殊，有时候一个很小的错误，就可能要了病人的命。
这种事是没法避免的，说不定时时刻刻都在发生。沈雨露能明白那些犯了错的医生是什么心态。
从她拿起手术刀起，她做的手术就没有失败过一例。可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因为自己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
她迟早也会犯错的，也总会有病人在她的手术刀下没了性命。
就说入江君那样了不起的医生，也有不少被人诟病的地方。
有时候，医学研讨会可不单是交流经验的场合，也是医生们自我反省的时候。自我剖析加上严厉的批评，这样才更容易让他们始终怀着一颗严谨又敬畏的心。
沈雨露是倒数第二个上台的。
她在台上站着，沉默了大概半分钟，抬头看了看坐在面前的几十个北城和海城最优秀的医生，然后开口道：“不好意思，我做的手术还不算多，到现在还没遇到病人去世这种情况。”
她这话一说完，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有的人手里拿着笔记，握着笔的手一动不动，眼睛就这么盯着她，对她的话没什么太大反应。
在场的基本上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临床经验丰富，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么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只有一个看起来和沈雨露年龄相仿的年轻医生突然冷笑了一声，那嘲讽的意思特别明显。
他跷着二郎腿，眼睛盯着腿上搁着的病例，眉头皱了皱，接着换了个姿势，冷不丁地就开口问了：“沈医生，你做手术就没失败过，这么傲慢自负，是不是因为你不接收那些风险高的病人？”
沈雨露听出他这话里带刺儿，眉毛一耷拉，不过还是客客气气地回他：“不好意思，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说。你要是看看我的履历就知道，我做的手术，大部分风险都特别高……”
“哦？”
那年轻人满不在乎地把她的话给截断了，又翻了几下手里的笔记本，“我听说，你们北城中心医院前阵儿收了个类孟买血型的孕妇。这种血型太稀有，比熊猫血还金贵得多，所以这孕妇生产的时候肯定特别危险，不光产科医生得在，助产外科的医生也得时刻盯着，万一要是大出血就得马上手术……”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笔记本合上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闪了下光，镜片后面的眼睛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沈雨露，“最近听说你们中心医院不打算再收这个孕妇了，我就想问问，这是不是你决定的？”
沈雨露暗暗攥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
江宇溪答应过她的，只要她参加完这个医学研讨会，就让她接收那个孕妇。
现在看来，他早就把消息放出去，从一开始就不想担这个风险。
她嘴唇微微一抿，手指不自觉地在桌面上轻轻点了几下，心里头有点烦躁。
“主任确实有那想法，可我是个医生，我不会不管这个孕妇的。这是我们医院内部的事，我会努力跟主任争取的。”
那青年还想再讲点，旁边的主持人就把话给截断了：“你跑题了，等真有这事了再讨论，下一个。”
青年就闭上嘴了，脸上又没了表情。
最后上台的正好就是那个青年医生。沈雨露下台的时候和他擦身而过，很明显能感觉到有一道犀利的目光在打量自己。
沈雨露在感情这方面特别迟钝，仅有的主动都给了江宇溪，被伤了之后，心就关得更紧了。
但她再怎么迟钝，这时候也能感觉到这个青年医生对自己有敌意。
她很肯定自己和他从来没打过交道，可他这张脸又让她觉得特别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青年医生上台之后，先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裴南方，是海城中心医院的内科医生。”
“裴南方……”
沈雨露眯着眼念叨这个名字，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更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