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镇天虽未回头，却清晰感知到诸葛无为正从偏殿方向款步而来，其脚步轻盈得仿若与微风融为一体。
“你可还记得，上古传说中，‘天工开物’四字是以何种方式呈现的？” 刘镇天冷不丁开口，话语音量虽不大，却恰似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无波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诸葛无为脚步微微一顿，手中所持的玉简也随之微微下沉。“据传说记载，该四字是以星火镌刻于铜柱之上，只是后来铜柱坍塌，字迹也随之消散于风中。”
“然而昨夜那座光桥，” 刘镇天缓缓转过身来，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既非星火所成，亦非灵纹所致，反倒更像是…… 电路。”
诸葛无为听闻此言，瞳孔猛地一缩，并未言语，只是轻轻摊开手中的玉简。其上呈现的是昨夜祖碑共振时所记录下的波形图 —— 三道纹路相互交错，一道如金属导轨般笔直，一道似织锦经纬般缠绕，第三道则仿若星轨螺旋上升。而在三道纹路的交汇之处，留存着一个尚未完全成型的符文：规→启。
“林远应该快要到了。” 刘镇天收回手，“让他带上傀儡核心前来。我要让所有人亲眼目睹，何为‘道在器中’。”
议事殿的穹顶之下，光影摇曳不定。林远怀抱一个黑铁匣子，稳步走进大殿，身后还跟着两名地星青年，他们手中各自捧着微型调控阵列。林远的脸色依旧略显苍白，但步伐却坚定有力。昨夜他通宵未眠，一直守在灵池旁边，紧盯着三臂傀儡进行最后一次数据校准，直至北境三阵的光纹彻底稳定下来。
“放上来。” 刘镇天指了指位于中央的玉台。
林远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块散发着幽蓝微光的芯片，芯片边缘镶嵌着一圈小巧精致的齿轮。就在他准备将芯片接入投影阵之时，一名仙界老者却冷哼一声，不屑道：“此物件既无灵也无魂，完全依靠外力驱动，又怎能承载大道？”
“它所承载的并非大道，” 刘镇天神色平静地回应道，“而是效率。”
言罢，他抬手轻动，玉佩微微震颤，树芯光影瞬间投射在穹顶之上 —— 正是昨夜祖碑与光桥产生共鸣的画面。青金色的光芒如潺潺河流般倾泄而下，与芯片上的纹路隐隐形成呼应之势。
“你们说它无根无基，” 刘镇天的声音逐渐低沉，“但祖碑为何会对它做出回应？为何昨夜青气的脉动明显加快？为何祖碑上的裂纹有所收缩？倘若这都不是天意，那究竟何为天意？”
一时间，大殿内寂静无声。
诸葛无为悄然抬手，在玉简边缘刻下一行小字：光桥频率，与《周髀》星轨吻合。随后，他抬头望向藏书阁的方向，在那里，赵承志已经连续三日借阅同一本书籍。
“即日起，正式成立‘灵构院’。” 刘镇天目光扫视众人，“任命林远为执事，全面统管三界低阶灵材与技术试验相关事宜，优先推动‘灵脉自动化维护系统’的研发工作。”
话刚说完，一名老修士便拂袖欲走。
“你可以选择不信。” 刘镇天并未阻拦他，“但三天之后，北境试验场将会进行‘三臂傀儡 2.0’的首次测试。若测试失败，我会亲自撤销此项指令。”
老者的脚步微微一顿，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北境之地，风雪依旧未停，试验场的三座传送阵在凛冽的寒风中静静伫立。林远蹲在傀儡旁边，手中拿着一枚齿轮 —— 正是昨夜李利珍悄悄归还的那枚，上面刻着 “Lx - 07” 字样。他运用灵力进行探查，竟发现齿轮内层渗透着一丝极为淡薄的金光，仿佛是从某棵参天巨树的树芯中剥离出来的微粒。
“树芯？” 他不禁喃喃自语。
“不妨试试看。” 身旁的地星青年递过来一组数据板，“我们依照赵承志所绘制的那张‘灵流拓扑图’，对能量路径进行了调整，如此一来，缓冲层压力能够降低三成。”
林远点头示意，随即将齿轮嵌入芯片背面的凹槽之中。刹那间，幽蓝光芒微微一颤，而后迅速稳定下来，竟泛起一层温润的金边。
“启动。”
傀儡的三条手臂缓缓展开，分别接入三座传送阵的校准节点。灵能输入的瞬间，地面微微产生震颤。第一座传送阵的光纹率先亮起，紧接着第二座传送阵同步亮起，然而第三座传送阵…… 突然之间，芯片的温度急剧飙升，蓝光瞬间转变为赤红之色！
“灵能逆流！” 有人不禁失声惊呼。
林远反应迅速，眼疾手快地按下紧急分流键，与此同时，将拓扑图数据注入主控阵列。就在傀儡即将自爆的千钧一发之际，齿轮中的金光骤然扩散开来，宛如一张无形的大网，稳稳地将失控暴走的灵流兜住。
三座传送阵的光纹同时亮起，且稳定如初。
“校准完成，效率提升 58%。” 数据板上赫然跳出这一结果。
围观的仙界修士们面面相觑，满脸皆是震惊之色。一名老阵法师缓缓走近傀儡，伸手轻轻触碰芯片，指尖灵力微微探入，脸色瞬间微微一变：“这缓冲结构…… 并非你们地星所具备的工艺。”
“的确不是。” 林远摇了摇头，“这是赵承志所绘制的。”
老阵法师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低声说道：“这手法，倒是有点像上古时期‘天工门’的‘灵流导引术’…… 可那门派，早在万年前便已彻底湮灭。”
试验结束之后，众人纷纷撤离。林远在收拾残局之时，发现傀儡底座被烧灼出一串细小的痕迹 —— 宛如电流划过地面所留下的印记。他缓缓蹲下身来，仔细辨认，心头陡然一跳：
0 0 0 0 0 00 0 0 0 0 ——now it know，it now。
这串二进制码与藏书阁傀儡芯片曾经闪过的代码完全一致，仿佛某种神秘的回应正在缓缓苏醒。
藏书阁的深处，烛火微微摇曳。
赵承志端坐在古籍架前，手中的《周髀算经》摊开至那幅星轨阵图之处。他手腕内侧的紫痕如同一颗微弱的心脏般跳动着。他尝试运用灵力将其封住，符纹刚刚形成，书页上的墨迹却自行扭曲变化，将封印改写成更为优化的结构 —— 线条更加简洁明了，流转也更为顺畅，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替他进行修正。
“并非是我在绘制……” 他低声喃喃，“而是它在教导我。”
他取出一片傀儡残片，小心翼翼地靠近书页。刹那间，投影浮现而出 —— 三重嵌套的星轨得以完全补全，中央一点星芒陡然炸开，化作一个全新的符文：
启→智
金光从紫痕的边缘缓缓渗出，顺着指尖流入书页之中，与星芒遥相呼应。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变形 ——
一座宏伟的金属巨塔高高矗立在云海之上，塔身布满了与芯片相同的纹路，顶端悬浮着一枚巨大的齿轮，正缓缓旋转。塔底刻着四个字，他虽看不清楚，却仿佛听见风中传来一阵低语：
“…… 重启…… 序列……”
突如其来的头痛如炸裂般袭来，他猛地抽回手，投影瞬间消散不见。冷汗早已湿透了他的后背，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颤抖着取出玉简，写下一行字：“非我悟道，乃书…… 在教我。”
此时，窗外的祖碑青气正轻轻脉动着，其频率竟与他的心跳完全一致。
三日后，灵构院的首讲在主峰正式开课。林远站在讲台之上，身后投影着三臂傀儡的结构示意图。台下坐满了地星青年、大炎阵法师，甚至还有几名仙界的学者。
“我们并不依赖灵根，” 林远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我们依靠的是算力。每一道灵流，皆可进行建模分析；每一个节点，都能够进行优化调整。这并非是要取代修真之道，而是为了让修真之路走得更加长远。”
刘镇天站在廊下，静静聆听着讲课的声音，手中的玉佩忽然间一热。树芯光影闪烁不定，那尚未完全成型的 “规→启” 符文又多了一笔，隐隐有 “规→启→智” 的趋势。
诸葛无为走上前来，低声询问：“你当真打算让地星技术主导灵脉系统的发展？”
“并非主导。” 刘镇天望向讲堂的方向，“而是融合。修真之道发展至今，已然走到尽头，急需探索一条全新的道路。而科技，便是开启这条道路的那扇门。”
诸葛无为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赵承志昨夜在藏书阁一直待到天明。我查阅了借阅记录 —— 他所翻阅的不仅仅是《周髀》，还有七本失传已久的‘天工’残卷。”
刘镇天眼神微微一凝。
“更为奇怪的是，” 诸葛无为压低声音，“那些书籍，本不应该存在。它们乃是万年前便被封禁的典籍，就连藏书阁的名录之中都未曾记载。”
刘镇天并未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轻轻描摹着那个新出现的符文。
启→智。
就在此时，讲堂内传来林远的声音：“接下来，我们将演示‘跨位面灵脉联动校准’—— 由三臂傀儡 2.0，同时接入地星、大炎、仙界三处的灵脉节点！”
投影画面迅速切换，三道光流在虚拟阵图之中交汇融合。就在启动的瞬间，林远的芯片突然发出嗡嗡的鸣叫声，齿轮开始高速旋转，表面浮现出一串完整的代码：
——it now。
讲堂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惊愕地盯着屏幕。
林远紧盯着屏幕，声音略微发紧：“这代码…… 并非我们所编写。”
刘镇天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藏书阁的方向。
赵承志正站在窗前，手中的《周髀算经》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动翻动，书页翻至最后一页，露出一行从未见过的朱批小字：
“当启智之日，齿轮重转，门将再开。”
他手腕上的紫痕剧烈跳动着，金芒如丝般缓缓渗入纸面。
祖碑的青气骤然间暴涨，一道青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径直贯穿云霄。
刘镇天指尖悬在半空之中，那尚未落下的最后一划，突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