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盈的声音通过音响传来,带着电子混响,却让魏卓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扶着座椅的手突然青筋暴起,助听器的指示灯在鬓角明明灭灭。
他望着聚光灯下的那个女子,喉结剧烈滚动——眼前的秦盈剪去了麻花辫,气质从温婉书卷气变得干练冷冽,但她垂眸调整话筒时睫毛轻颤的弧度,和记忆中在开学典礼上做演讲的姑娘分毫不差。
他想起六十六年前那一天,她的那句“珍惜眼前人”,成了他毕生追寻的时空理论的另一种诠释。
讲台下有人鼓掌,魏卓澜却突然笑出声。
笑声越来越大,惊得周围学者纷纷回头。他摘下老花镜擦拭镜片,指腹在玻璃上留下三道凌乱的水痕——那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触摸到“时空褶皱”的具象化证明。
原来他穷尽一生追逐的,如今就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魏教授,您笑什么?”
主持人适时控场,压下场中的混乱。
魏卓澜看着台上的秦盈,一字一句:
“秦盈同志关于意识与能量场的研究,和这次会议中提出的时空褶皱理论有着惊人的相通之处,我……太开心了!”
“能得魏教授夸赞,秦博士的这项研究将来也是能够大放异彩。”
主持人恰到好处的接话。
“你说错了,秦盈同志能够大放异彩,老朽早就见识过了,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终于还是让我又见到了,我用了60年光阴,凿开时空,见到了想见的人!”
傅寒洲从阴影里走出,军装扣得一丝不苟:
“魏教授,请注意你的行为。”
魏卓澜仿若未闻,数着墙上的时钟——距离1980年那一天,已经过去66年零14天。西装内侧口袋里,腕上的红皮筋被体温焐得发软,是他用特殊的工艺保存下来的。
看到秦盈走下来,他慢慢地走过去,站在秦盈面前:
“你不会不认我吧?”
他从前口袋里掏出薰衣草胸针,如酷暑一般的手上,紫色的胸针正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就算我会认错,它也不会认错,我用60年光阴找到这里,用6年的时间找到你,秦盈……66年,够不够证明?我凿开的不是时空,是想见你的决心?”
“下面由魏卓澜教授讲解时空穿越的可行性——”
“你……”
她的声音被掌声淹没。
场地中央,白发老人摘下老花镜,腕间红皮筋在聚光灯下格外刺眼。
魏卓澜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指尖几乎掐进肉里:
“你以为换个身份,我就认不出你?”
秦盈抽回手,胸腔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她强装镇定:
“魏老师,有些相遇只属于故事里。”
“可我已经从故事来到了现实……”
魏卓澜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秦盈,跟我回去,我还是原来的模样!”
秦盈震惊后退,眼前的魏卓澜好像比1980年的还要偏执和疯狂。
突然,一旁的傅寒洲挡在她身前,军装与白发形成鲜明对比。
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她的手腕:
“你看过《庐山恋》吗?”
男人声音沙哑,眼神却亮得惊人,秦盈猛地抬头,撞进他眼底深处——那里有1980年傅寒洲的温柔,也有陌生军人的坚毅。
“国内第一部有吻戏的电影,里边的故事惊天动地,可我只要细水长流的生活……”
低沉的声音擦过耳畔。
她猛地抬头,撞进一双和记忆里别无二致的眼睛。
男人穿着笔挺军装,左胸名牌写着 “傅寒洲”,可眼角没有细纹,肩章上的银星却灼得她眼眶生疼。
看着眼前的秦盈,他再也控制不住,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哽咽着说。
秦盈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却感受到对方怀中从未有过的温柔与悔恨。
“你是?傅寒洲?!”
还没等她开口,魏卓澜一把扯住军装男人的衣领,瞳孔大睁:
“傅寒洲,你竟然也换了张脸!”
他突然激动地指着展板上的公式:
“66年!我用66年凿开的时空,凭什么她还是你的?”
他到这个时代的时候,是2040年,一直在暗中调查“秦盈的踪迹”,但因为时空褶皱理论不成熟,一直没有找到她。
所以花费六年时间发明了追踪器,可一直都一无所获。
如今找到了,却又遇到了傅寒洲。
“就凭她是我的妻子!”
傅寒洲将秦盈护在身后,一个年轻人军人身上的气势明显占了上风。
魏卓澜的眼神忽然变得偏执冷戾,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突然舒展开:
“傅寒洲。”
他故意拖长尾音:
“你猜我这66年,是怎么把‘时空褶皱’算出来的?”
他举起枯瘦的手,指节上的老茧像层层叠叠的公式:
“用我掉光的牙,和再也直不起来的腰。你又凭什么?”
全场哗然。
眼前的对峙竟然是时空皱褶理论最真实的例子,竟是老人身上发生的现实。
秦盈看着眼前的两人,突然想起这个匪夷所思的经历——一个人疯狂的执念,真的能跨越时空。
傅寒洲伸出手,一块完整的龙凤佩赫然躺在手心里。
“家传之物,能保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你……不过是个意外!”
秦盈看着他手里的龙凤配,下意识地拿了起来:
“原来你也有龙凤配?这世界真是奇妙!”
“就是因为龙凤佩,才会让我们无论跨越几个时空,都不会分开。”
傅寒洲将她的手和龙凤佩包裹在一起,紧紧地握住。
“荒谬!如果是龙凤佩的原因,为何我会有秦盈的记忆?而别人都没有?”
傅寒洲忽然语塞,一时也想不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妈说这玉佩能挡血光之灾,而且次次灵验……
脑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玉佩上是不是沾染过你的血?”
魏卓澜愣住了,仿佛陷入了回忆。
“是!”
不等他回答,秦盈肯定地点头道:
“我走之前,在大院里见到魏老师,拉……扯之间,玉佩割破了我和他的手背,血液渗进玉佩里,我亲眼所见!”
“那就是了,我能打开时空之门,也是因为龙凤配沾上了血。”
傅寒洲想到他离开之前的那一幕,自己心痛难当的时候,一个无心的举动,促成了他和秦盈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