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光倾泻在僻静的小院里，映照着两个较劲的身影。
林然还在跟陆易云掰手腕，比谁力气更大。
陆易云额头青筋暴起，汗珠顺着鬓角滑落，他紧抿着唇，右臂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可即便如此，他仍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嘲讽：
“就，就这啊？林然……你、你没吃饭吗？”
林然的表情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呼吸略微重了些，她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平稳：
“你确定？”
感觉到对方的力量又加重了几分，陆易云立刻认怂，连声告饶：
“不不不！我开玩笑的！林然，好姐姐，别用力了！我手要折了！真折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一个试图维持尊严，一个考虑是否要放点水之际，墙头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碎响。
紧接着，两个黑影略显笨拙地翻了上来，骑在墙头，鬼鬼祟祟地朝院内张望。
因为有特定的禁制，导致他们完全看不清院子的情景，但院子里人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玉玉，你确定……现在这个点儿打扰林然，不会被她直接宰了扔出去？” 余暃心虚无比。
齐霖玉动作顿了一下，侧头看向身边的余暃，他沉默一瞬，低声道：
“那你在外面等我，我有要紧事必须立刻和林然说。”
“啊？可是我……” 余暃还想反驳，齐霖玉却已不由分说，伸手一推。
余暃便“哎哟”一声，手忙脚乱地跌下墙头，落在院外的草地上。
解决了同伴，齐霖玉轻盈地跃入院内，脚步刚落稳，一抬头，便直直对上了石桌旁那两双神色各异的目光。
齐霖玉看着他们依旧交握的手，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你们这么无聊吗？大晚上不修炼不休息，在这儿掰手腕？”
陆易云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对待同龄人，总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不敲门就翻墙而入，你貌似更不礼貌吧？”
齐霖玉的目光落在陆易云那几乎已经被林然压得贴上桌面的手背上，轻飘飘地回敬了一句：
“那你呢？都快输了，还有心思管我有没有礼貌？”
这一问，精准地戳中了陆易云的要害，他成功走神，下意识就想反驳，“啪”的一声轻响，他的手背彻底压在了冰冷的石桌上。
齐霖玉勾唇：“哦，已经输了呢。”
林然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我赢了，明天记得去给我包子。”
陆易云猛地从石凳上弹起来，满脸不敢置信，他大声控诉：
“不算数！这绝对不算数！我刚刚是被他干扰了！”
说完，他还恨恨地盯着齐霖玉，“都怪你！”
但林然实在没精力再纠缠下去了，和陆易云这两个小时的拉锯战，让她手臂严重酸痛。
期间，她还故意放水让陆易云赢了一次，想早点结束，没想到这家伙一眼就识破了，非但不承认胜利，反而觉得受了侮辱，逼着她必须认真比完。
“改天吧，我手酸。”林然说着，左手刚想去揉捏右肩。
陆易云就已经先一步，满脸懊恼地站到了她身后，手掌覆上她僵硬的肩颈，力道适中地开始揉按，动作从最初的有些笨拙，很快变得熟练起来。
“抱歉，我就是……想和你待一起。”
掰手腕，不过是一个借口。
但比不过，也是真的tAt
林然侧头看了他片刻，最终无声默许，任由他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捶捶、捏捏、按按，舒缓着过度使用的肌肉。
齐霖玉安静地坐在林然对面，月光将他的白发镀上了一层光晕，他抿着唇，内心在激烈的挣扎。
就在他终于组织好语言时，林然却先一步抬眸，视线越过他，望向那扇虚掩的院门，平静地开口：
“进来吧，余暃。”
有禁制的原因，除非进入院子，否则在外面是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响的。
余暃此刻正扒着门缝，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地推开门，快步走到齐霖玉身边站定，
“晚上好啊……”
林然的视线重新落回齐霖玉身上，垂下眼眸，把玩着从陆易云那里赢来的一块灵晶。
“想问万桔愿，是吗？”
齐霖玉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余暃，点头：“是。”
“我确实见过她了。”林然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她和一群万灭会的人在一起，准备抓捕我。”
齐霖玉沉默。
林然拾起灵晶，放在月光下，瞳孔欣赏着漂亮的光斑：“我放过了她，但不会有下次了。”
一旁的余暃脸色瞬间变得空白。
什么？谁？小愿？抓捕林然？
下一秒，齐霖玉的声音，让他更加如坠冰窟。
“我希望，你别动她。”
余暃彻底懵了，他张大了嘴，完全无法理解齐霖玉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后者则在从容地解开自己的衣扣，陆易云脸色骤变，下意识就想捂住林然的眼睛，却被林然反手握住，示意他不必。
衣领被拉开，齐霖玉侧过头，将他线条优美的颈肩完全暴露出来。
只见在那苍白的皮肤上，一个清晰无比的咬痕，狰狞地烙印在那里。
“我要亲手杀了她。”
齐霖玉重新拉好衣领，整理得一丝不苟，仿佛要将那耻辱掩埋，“我希望到时候，你别参与，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余暃瞳孔震惊，刚想开口询问，齐霖玉却猛地转过头，厉声呵斥，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余暃，这是我和万桔愿的事。”
他的眼眸泛红带怒，带着一种余暃从未见过的痛楚，“她现在是邪灵师，是万灭会的人！万灭会里都是些什么丧尽天良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我们这些年出任务时，亲眼所见那些被屠戮一空、鸡犬不留的村落，那些遭遇的伏击，那些为了保护我们而惨死的师兄师姐……你都忘了吗？！”
余暃的脸色变得惨白，他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他怎么忘了呢。
大师兄说，万桔愿加入了万灭会。
说她为了力量，加入那个与他们不死不休的邪恶组织。
说她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成了……敌人。
齐霖玉深吸了一口气，将愤怒强行压下，不再多看任何人一眼，几乎是逃离一般，大步朝着院门外走去。
余暃呆立在原地，茫然地看着齐霖玉迅速消失的背影，又回头望了望面无表情的林然和眉头紧锁的陆易云。
最终，还是咬咬牙，快步去追齐霖玉。
只是在即将关上那扇沉重的院门时，余暃的动作顿住了。
他回过头，大半张脸藏在门扉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只有声音带着一丝微弱的期盼，像是在问林然，又像是在问自己：
“小愿……她真的……已经是敌人了吗？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吗？”
林然静静地与他对视，院子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许久，她才平静地、清晰地点了点头。
“对，从她选择万灭会的那一刻起，就是了。”
她的结局，早已既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