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是被眼睫上的灼烫惊醒的。
那滴泪来得猝不及防，顺着纤长的睫毛滑入眼角，涩得她下意识眨了眨眼。
抬眸望去，陆易云正偏着头，白皙的脖颈绷出细瘦的弧度，他吸着鼻子，声音哽咽，用衣袖将眼睛死死盖住。
“对不起……”
少年示弱，尾音微颤，“但我真的很难过，你可以再抱抱我吗？”
林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蛰了一下，她自然不会拒绝，将身前的少年牢牢环住。
“没关系。”
怀里的温度真实可触，陆易云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钻入鼻腔。
林然忽然就有点明白了，为什么陆易云从一开始就死缠烂打，非要跟她打一场。
他需要一场胜利。
但自己没给。
一股怜爱涌上心头，林然很想让他多一点安全感。
“我，林然在此立誓，不会背叛——”
话未说完，指尖刚泛起微弱的灵光，属于天道誓约的威压还未散开，手腕就被一股力道猛地攥住。
陆易云不知何时放下了手，眼眶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他一把拽住林然的手，阻止了她继续立誓。
少年一边抑制不住地抽泣，一边含着泪看着她，随后他弯下了腰，用脸颊轻轻蹭了蹭林然的手背：
“你不需要这样。”
“我相信你的。”
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只有你。”
林然看着倔强的陆易云，最终只好作罢，她搓了搓他柔软的发顶：
“好。”
“再抱抱我吧，林然，都怪你，非要带着我看……”少年的声音又软了下来，带着撒娇意味。
林然依言收紧了手臂，却没看见陆易云脸上那副可怜兮兮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敛了敛。
他揉了揉发痒的眼角，指尖划过眼睑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哭，从来都不是因为痛苦。
而是后悔。
后悔当初一时手软，没有彻底杀掉沈鹤归和秦淮年，让那两个家伙苟延残喘到现在，还敢来招惹他在意的人。
真是，太可惜了。
陆易云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眼底翻涌着戾气，竟与方才的委屈截然不同。
没关系，他受过的那些痛，流过的那些血，谁也跑不掉，迟早要一一讨回来。
就在这抹笑容完全绽开时，林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目光直直撞进了他还未收敛的眼底。
那抹渗人的笑意还残留在唇角，与他泛红的眼眶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陆易云反应极快，几乎是瞬间，眼底的戾气便消散得无影无踪，重新换上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起来委屈极了。
“……别装了，我看见了。”林然毫不留情拆穿。
陆易云：“……”
少年的表情僵了僵，默默从林然怀里退了出来，垂着脑袋，声音低若蚊蚋：
“我是因为你抱着我，太开心了，我才笑的……”
林然斜睨了他一眼，眸光凉飕飕的。
“你猜我信不信。”
陆易云立刻缩了缩脖子，乖乖闭上了嘴，再也不辩解半句。
看着他这副模样，林然轻轻叹息一声，忽然又觉得陆易云就像个裹着甜软外皮的汤圆，看起来圆滚滚、软乎乎的，可心里却憋着不少坏主意，黑漆漆的。
不过还好，那些坏心思，似乎从来都不是针对她的。
“走吧，我还有事要办。”
林然直起身，撤掉当时防止有人闯入的阵法，刚迈步，衣角就被人拉住了。
林然扭头看去，始作俑者陆易云正垂着眼尾，神情落寞得像是要被抛弃的小狗：
“连拉一下都不行吗？我怕你又抛下我，我真的不想再一个人了……”
林然噎了一下，明知道他是装的，最终还是心软妥协。
“……也不是不行。”
埋头继续往前走时，林然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陆易云给吃死了？好像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自己似乎都很难真的拒绝他。
除非是太过分的。
两人一路前行，畅通无阻，期间遇到了一头凶残的骨虎，那骨虎似乎与陆易云有旧怨，见到他就红了眼，嘶吼着扑了过来。
可陆易云紧贴着林然不发，感受到讨厌之人的气息和圣主混合在一起，瞬间导致骨虎代码冲突。
咬仇人！跪圣主！咬仇人！跪圣主！
于是，骨虎庞大的身躯便在两人身边疯狂抽搐。
陆易云被逗乐了，“真好玩。”
走了好一阵，陆易云见林然一直在秘境外漫无目的地游荡，忍不住好奇问：
“你在找什么？”
林然沉思片刻，如实回答：“我在找人。”
“找人？”一听这话，陆易云立刻警惕起来，追问道：“谁？男的女的？额……我的意思是，多个人多份力，我也可以帮你找。”
林然瞥了他一眼，看穿了他那点小心思：
“如果是男的，找到之后，你就要偷偷把他杀了，对吗？”
被当场戳穿心思，陆易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挠了挠头，没敢承认。
还不等他再找些话来掩饰，一道鹅黄色的身影突然慌慌张张地从远处跑来。
“啊啊啊！厉离快拦住它们！别让那些东西追上来！回去给你涨工资！涨三倍！”
那道身影跑得极快，慌不择路间，直直朝着林然的方向撞了过来。
陆易云眼神一沉，下意识拦在林然身前，想把这个冒失的家伙给踹飞，可他的腿还没伸出去，林然就已经先一步抬手，将他往后一推。
“砰——”
一声闷响，陆易云毫无防备，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疼得他龇了龇牙。
巨大的声响让那道鹅黄色的身影顿住了脚步，少女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惊恐。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林然身上，随后才注意到摔在地上的人，看清那张脸后，惊恐瞬间变成了惊讶。
“王二狗？！你怎么在这？！”
陆易云：“？”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小名？
更重要的是，林然居然会为了这个陌生人，把他推开了？
少年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眼底掠过阴霾，顶着盛清眠诧异的目光，一骨碌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然后快步走到林然身边，再次紧紧拉住了她的衣角，像是在宣示主权一般，指了指林然，对着盛清眠，说道：
“我的。”
盛清眠：“？”
不是，大哥，谁问了？谁问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