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宴诀快气炸了，若不是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林然临走前那句“万不可冲动”的嘱咐，他恐怕早已忍不住将眼前这张叽叽喳喳的脸揉成一团。
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楚宴诀深吸一口气，紧绷的下颌稍稍缓和，随即朝夏乔将抬了抬下巴，招了招手：
“你出来，我们聊聊。”
夏乔将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往后蹦了两步，双手下意识地挡在胸前，警惕地瞪着楚宴诀，“聊？你该不会是想把我拖去灭口吧？”
“我是那种人？”楚宴诀额角的青筋又是一跳，简直要被气笑了。
“是！”夏乔将答得斩钉截铁，甚至还往后退了退，后背都快贴到顾逢的墓碑上了。
就在这时，三声清脆的敲击声从身后传来，像是在应和着夏乔将的话。
夏乔将立刻来了底气，抱着胳膊扬声道：
“听见没？连顾逢都认可了！”
他话刚说完，脸上的得意还没维持两秒，表情僵住，“不对，顾逢不是都死了吗？到底是什么在响？难不成是——诈尸？！”
他说着就想扭头，看看究竟是谁在搞鬼，脖颈刚一转动，突然一紧，紧接着后脑勺便被一只大手死死扣住，硬生生将他扭转的动作掰了回来。
夏乔将满眼茫然，顺着扣在自己脸上的手缓缓抬眼，撞进了楚宴诀近在咫尺的眼眸里。
“？”
楚宴诀不顾他抽搐的脸，微微俯身，凑到他面前，脸上竟是难得的认真：
“夏兄，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你都没好好看过我……”
夏乔将浑身一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猛地皱紧眉头，脸上写满了嫌弃。
“……楚宴诀，你这招太绝了！好恶心啊！我真的要吐了！”
话音落下，他便用力扭头，想去看看身后到底是谁在搞鬼，可楚宴诀的手却像焊在了他的头上，任凭他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指腹传来的力道甚至让夏乔将觉得自己的头骨都要被捏碎了。
“头头头！疼疼疼！放放放啊！！”
而此时，楚宴诀根本没心思搭理夏乔将，他的目光早黏在了那土堆上，刚翻松的土突然动了动，紧接着，一只沾着泥的手撑着地面探出来。
再然后，林然的脑袋从土里冒了出来，有灵力附身，她身上的白衣依旧干干净净，没沾多少土，怀里小心翼翼抱着一堆散架的尸骨。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然朝楚宴诀轻轻点头，示意他可以放开夏乔将了。
可楚宴诀的目光落在那具尸骨上时，看着只剩一半的骨形，他心头一震，手下的力道下意识加重。
夏乔将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疼得龇牙咧嘴。
“诶诶诶！楚宴诀你是不是疯了！这是我的头！不是你家地里的西瓜！你想把它捏爆啊！”
楚宴诀没吭声，手指还在用力。
夏乔将疼得直抽气，拼命挣扎，“快放开！后面到底有什么不能看的！该不会……你真找人来掘顾逢的坟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声音都拔高了些：“不能吧？你至于这么恨他吗？不就是当年把你头摁在土里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掘人坟墓这么缺德吗！”
“住口……”楚宴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手却依旧没松。
“我偏不住！”夏乔将梗着脖子反驳，语气里满是义愤填膺，“就算他以前经常抢你吃的，可咱宗门也没让你饿着啊！你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掘人坟呢！太不地道了！”
楚宴诀额头青筋暴起，“是没饿着！但也没吃饱过！”
饿又饿不死！吃又吃不饱！
就纯折磨！
要不是后面有陆尘带着他下山开小灶！他早跑了！
楚宴诀正想着，眼角的余光瞥见林然已经抱着尸骨走到了旁边，她背对着他们，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开始拼凑那些骨头。
不知怎么的，他心有些慌，扣着夏乔将的手不自觉地松开，往前迈了一步，刚想开口叫她，却被夏乔将的惊呼声打断。
“师尊？您怎么来了？”
楚宴诀一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雨立正站在那儿，身上的道袍泛着光，手指还放在唇边，朝夏乔将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他身后，示意他往后看。
夏乔将心里一咯噔，慢慢转过身。
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脸上的震惊瞬间凝固，原本的嬉皮笑脸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
只见不远处的地面上，两个被挖开的坟坑赫然在目，新翻的泥土散在旁边，显然是刚被掘开不久。
“楚宴诀！你竟然真的掘了顾逢的坟！还把我妹的也掘了！草！我不管你现在是发什么疯！还是犯什么病！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理由！我绝对要——”
夏乔将怒不可遏，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楚宴诀，朝着林然的方向冲了过去，“杀了你”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目光落在林然怀里的东西上后，整个人突然僵住，脚步也停在了原地。
那是个小女孩，躺在林然的臂弯里，身上盖着一条素色毯子，小脸苍白得像纸，却偏偏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睛弯成了月牙，看着夏乔将。
“哥……我最喜欢蓝色……这次……别再忘啦……”
楚宴诀站在一旁，默默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录像石，准备记录下夏乔将涕泪横流的模样，随着“咚”的一声闷响。
楚宴诀一愣，低头就看见夏乔将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眼睛还瞪着，嘴里没了动静。
他吓得手一抖，录像石差点掉在地上，连忙朝着林然急声道：“林然！你先别急着拼顾逢的骨头了！夏乔将他……他好像被吓死了！”
主要是——他也没做好见顾逢的准备，万一等会儿自己也控制不住情绪出糗，被夏乔将看到了可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楚宴诀的视野盲区传来，语气懒洋洋的，还带着一丝刚苏醒的沙哑：
“喂，你丫的……怎么不说等你吃一顿睡一觉，养足精神再来呢？”
熟悉的语气让楚宴诀浑身一僵，血液像是瞬间冻住了，他缓缓转过身，循着声音看去。
只见顾逢靠在墙上，还是六年前的模样，穿着那件洗得发白、只剩一半的宗门服，脸色有些苍白，身上的血肉还在缓慢地愈合，渗着淡淡的血珠。
顾逢静静看着他，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就看见楚宴诀的眼泪“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哈哈哈哈我靠！”顾逢笑得直不起腰，拍着墙道，“是不是想爹了？哭得这么伤心？不就是几年没见吗。”
“滚！”楚宴诀连忙擦去眼泪，手一挥，几根青绿色的藤条瞬间从地里钻出来，将顾逢绑得严严实实，连胳膊都动不了。
“我只是眼睛进虫子了！”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