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哲对经纪人的发散性思维不以为意，却又忍不住在意。
对于代言，他没有立刻接受但也没有拒绝，而是让经纪人继续和对方代表接触，自己则开始有意无意地在网上搜索有关于她的消息。
一打开手机就能看到网上对于她身份的热议，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难怪经纪人会有那样的联想。
不过萧哲的注意力还是全被那几张照片给吸引了。
照片里的她穿着笔挺的西装，可能是在正式场合的缘故，她不像萧哲见过的私底下那样平易近人，神情始终带着一种上位者的从容，哪怕隔着照片也能感受到眉眼间的冷冽气场。
网上有不少她在开业仪式上的照片，并且都是专业媒体拍摄的，画质清晰，角度专业，可见现场管控得很好。
对于正处于好奇阶段的网友来说，这么点在同一个地点同一套衣服的照片，完全不够他们看。
可对于萧哲来说不是。
自从他没有办法识别他人的面部之后，所有的人像照片对他来说都千篇一律。
只有她的照片不同。
萧哲其实自己也没有想到，不光是面对面，她的特殊就连照片和影像都不受影响，这样的发现让他意外的同时，心底又为这特别的联系升起了一股隐秘的喜悦。
照片里其他人的面目都是模糊的，唯独她，就像是在一片被虚化的背景中唯一的亮色。
这样的照片弥足珍贵，每一张都让萧哲看了又看。
在经纪人和对方进行交涉，进一步了解对方合作诚意的同时，他控制不住地将那些照片看了又看，在网上寻找有没有被他遗漏的。
每发现一张新的，萧哲便会动动手指，将照片保存进手机。
出于私自存下他人照片的羞愧，他将照片保存之后就选择了隐藏。
重要的事务经纪人和公司会处理，萧哲也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东西，所以他从来没有用过手机里的这个功能。
而现在这原本空荡荡的“已隐藏”相簿里，不光有他最开始存在里面的，那段因为她抓小偷而在网上红了一阵的视频，还多了无数张开业仪式的现场照。
萧哲每次反复观看她擒住小偷时的视频，就会想起初次见面她果断救下他时那干净利落的身手，以及她将他护住时，沉着冷静又无比坚定的可靠模样。
美中不足的是，视频太模糊了。
哪怕她是特别的，在这样的画质下他也很难看清她的脸。
于是想要更精准地重温当初的那种感觉，萧哲在看完视频后，又会翻开那些照片，用指尖隔着屏幕细细描绘她的轮廓。
就好像是想用身体去记住这独一份的不同。
萧哲知道这不正常，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有问题，但他控制不了，其他人也根本不了解他们之间这种独特的联系，所以他将这样的行为藏了起来，只会在一个人独处时这么做。
这种怀揣着无法见人的秘密的感觉，令人煎熬。
可结束了在片场一整天被看不清面目的人包围的工作后，回到酒店，看到她的照片时那种全身心放松下来的感觉，让萧哲上瘾。
他偷偷地用她的照片抚慰精神上受到的折磨，这让萧哲感到无法面对她的同时，又对其本身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
萧哲让经纪人在态度积极的前提下去和对方代表接触，把决定是否合作的权利交给了经纪人。
目前谈下来是好的。
但他却觉得，这交涉的进度是不是有点太慢了？
这种想法在看到突然冒出来的热搜时，到达了顶峰。
在当事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萧哲密切关注着她的一切信息，不像其他几个，他太熟悉这些东西了，所以当这个热搜冒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了。
那张照片，她身处在镜头之中，但却并非是他之前想象中那样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电影，她的视线轻轻地瞥向了另一个人。
而“观众”们，将她和那个人奉为“主人公”。
这样的认知让萧哲心脏有一瞬的抽疼。
他不明所以，但却对着被网友吹上神坛的那张两人的正面合照看了许久。
一张合格的电影海报，主演都该是清晰的，她身边不该是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
这样的念头驱使萧哲将隐藏相簿里的那些照片进行了处理，将那些多余的人裁掉，只留下她，这让一些照片看起来像是极近的镜头拍下的。
处理过之后，萧哲感觉那些照片瞬间清爽了不少。
只是他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网上的那些言论，那些在他与她的电影中，塞进了其他角色的言论。
于是他把经纪人叫了回来。
可怜的经纪人，在有了初步合作的意向之后，他摩拳擦掌地根据对方品牌代表的谈判习惯，制定了一套完美策略。
抱着势必要把价格和后续合作的待遇谈上去的气势，被自家艺人告知，不谈了，直接签。
经纪人只觉得，过去那些年萧哲替他省下的心，现在全讨回去了。
作为混这个圈子的，经纪人当然也看到了热搜，他几乎是立刻知道了自家艺人态度转变的缘由。
他顿时觉得，这就特别像是一方想要欲迎还拒，结果一转头发现玩脱了，对方身边多得是小妖精想要上位，于是急了。
而且经纪人总感觉，按照这个趋势，未来他家艺人疑似还会更不省心。
自家艺人，还能怎么办？
经纪人整理了一下目前的谈判进度，尽可能不要显得太白给的，与对方达成了协议。
签订合同当天。
在公司会议室里，明明已经见识过各种各样大场面的萧哲，愣是有点紧张，但他伪装得很好，光从他从容的姿态，完全看不出他此时心底的局促。
平时只在手机里的照片看看她，突然要在现实里见面，萧哲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从会议室玻璃上看到自己倒映出的身影，萧哲状似不经意地整理了一下发梢，又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好一些。
其实就萧哲那样的容貌，光是坐在那里就已经是最完美的了，他有意想要让自己看着不错，效果就更是拔群，随便抓拍一张都可以生图直出，活像是精修过的剧照。
经纪人一个抬头的功夫，就感觉自己看到了孔雀开屏。
而当对方到场之后，更是如此。
冉蓁没有让萧哲等很久，她一进会议室就看到了正坐着等她的萧哲，许久未见，对方那张脸依旧权威，见到她后，他便有礼貌地站起了身。
见状，冉蓁自然地走过去打招呼，同时伸出了手：“萧老师，很高兴这次有机会能和您合作。”
“客气，我才是荣幸，”带着得体的笑容，萧哲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她伸向自己的手上，握住她的手，他笑着说：“喊我萧哲就可以。”
经纪人：……
瞧这不值钱的样子！
具体内容都是提前商定好的，现场只需要再进行最后的确定和说明。
冉蓁坐着，由项目负责人为萧哲进行更细致的讲解，法务则是提供关键法律条款的说明，回答对方的各项问题。
她看着看着，视线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萧哲的头顶。
明晃晃的3%，以及对方星光璀璨的公众人物身份，都仿佛是在彰显着任务的道阻且长。
要是系统能在萧哲经纪人身上暂住一段时间，进度应该就能无痛完成了，最接近公众人物的果然还是经纪人或者助理之类的身份。
不过要让冉蓁选，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状态。
不像最开始被一头雾水地扔到秦钧家里时那样，什么都要小心地摸索，现在她和任务对象是一个绝对对等的状态，甚至按照合同，她还是甲方。
这意味着她可以用更从容的姿态，去面对这对普通人来说影响力有点太大了的大明星。
况且现在和萧哲的接触也是她生意的一环，怎么说呢，比起纯粹做任务，这种把时间花在自己身上，顺便把任务做了的感觉很好。
细节方面有经纪人把关，萧哲表面上佯装认真听着，实际上注意力早就已经全都落在了冉蓁的身上。
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关注她，从她进来时起，他的注意力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上一次见面的印象在一次次对着照片的描摹中有了细微的偏差，这导致再一次见面，萧哲发现她似乎和印象里的又有了一些不同。
为了加深印象，也为了将她的模样在心中进行更精准的更正，他忍不住看了又看。
萧哲看不清人的面目，不知道谁在看着他，于是就好像谁都在看着他，这导致从遇到那场意外之后，他就对视线很敏感。
对于看不清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看得清的。
萧哲明显感觉到她的漫不经心，她靠在椅背上，视线短暂地停留在他的脸上，没等他调整好一个合适的表情抬眼与她“巧合”地对上视线，她的目光就挪开了。
像是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又或者兴致缺缺，她的视线错开他的脸，随意地往上，没有着落点的落在他头顶的空气上。
拥有这样的容貌和天赋，萧哲没有刻意去吸引过谁的注意，他只需要埋头琢磨演技就能成功，人们的视线自然会落到他的身上。
但她不看他。
萧哲一边听着负责人的讲解一边将桌上用来签字的钢笔夹在指间，金属质感的笔杆在指尖顺滑地转动。
一个不留神，啪嗒一下。
笔从指间滑落到桌面的纸张上，没有发出多大的动静，却将正在想事情的冉蓁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桌面，钢笔落在桌面后，萧哲没有重新拿起来，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桌面，指腹按在笔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让钢笔在桌面上以一个极小的幅度翻滚。
冉蓁盯着那只钢笔看了两秒，抬眼时，萧哲正好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他的身体向后靠了靠，坐姿显得更加放松。
在听负责人讲解的同时，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的骨节，漂亮笔直的手指在腕骨上按压，手背上浮现的脉络充斥着一股力量感，极具观赏性。
在一个相对静态的环境里，动态的东西多少有点抓人。
冉蓁心里感叹，不愧是当明星的，随便一个无意识的动作都看起来这么有画面感，等代言广告拍出来，效果肯定更好。
见萧哲本人似乎并不在意他人的视线，她不禁开始细细打量对方的脸，打算到时候和策划好好琢磨，势必要搞出来最适合他的方案。
说明和最终的确认环节结束，签完字，双方再次握手，以示未来的合作愉快。
萧哲的经纪人依旧是一身夸张的打扮，身上穿着一眼就能在人群里看到的亮色，脑袋后面扎着个小揪揪，他跟冉蓁握手的时候，神情中带着点不符合他轻快打扮风格的沉重。
“合作愉快，”经纪人光单手觉得还不够，他两只手牢牢把她的手握住，“我相信贵公司的发展前途一片光明，未来还请多多关照。”
“哪里的话，”冉蓁客气道，“这得多亏你们的信任，萧老师愿意和我们合作，对我们来说才是荣幸。”
经纪人真心实意道：“没有这回事，我才需要您多担待。”
虽然觉得作为顶流的经纪人，多少有点谦虚过头了，不过把这当成常规客套的冉蓁没有太放在心上，多亏司老师，她已经见过一大堆更夸张的人了。
在和经纪人握完手之后，她又和这次合作的当事人握了一下手。
和经纪人双手紧紧握着她，不像是签代言，活像是要把孩子托付给她的夸张模样不同，萧哲很正常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就松开了。
松开之后，萧哲说：“我有接新通告就拍照记录的习惯，作为这次合作的核心决策人，可以跟我拍一张合照吗？”
正在整理合同文件的经纪人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瞪他。
什么时候有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