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风尚未完全消散,罗西南迪保持着出拳的姿态,僵在原地。他低头看着自己空挥的右拳,又侧头望向近在咫尺的齐格,心头涌上一股荒谬又无奈的感觉——以他和齐格此刻的相对位置,除非彻底扭转身体朝向,否则无论左手还是右腿,都根本够不到对方,连最基础的攻击都无从发起。
更让他心惊的是,自己整条右臂还维持着前伸的姿势,暴露在外的右腿也毫无防备,完全处在齐格的攻击范围之内。罗西南迪甚至能清晰预判到后续的画面:只要齐格抬手一拉他的手臂,再顺势往他小腿上补一脚,他必然会重心失衡摔倒,届时只能像个毫无反抗之力的靶子,任人宰割。
当然,他太了解齐格的本事了,这位妖孽般的挚友绝不可能只靠这一招就让他陷入绝境,后续定然还有更多层出不穷的手段等着他这个“活靶子”。
想通这一点,罗西南迪收回拳头,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摇着头说道:“行啊,齐格你小子,明明有一步就把我变成活靶子的能耐,结果在海军本部精英训练营练体术的时候,硬是正面挨了几个月的拳头,你是真能忍,够绝!”
齐格闻言,脸上的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苦涩,他摊了摊手说道:“我那时的技巧确实足够应对训练营的体术训练,但身体力量还差得太远。如果力量太差,就算有再好的技巧也没用——海军本部精英训练营的那些军官,可不是老街巷里的混混,根本不可能单凭技巧就应付过去。”
罗西南迪看着齐格无奈的模样,心中瞬间了然。他清楚齐格当时藏着太极拳实战体系这种顶级体术的真正原因,无非是cp机关已经盯上了他们三个,而诱因正是猿神形态下那个治疗效果逆天的药酒葫芦。对那时的齐格而言,藏起来的底牌越多,日后与cp机关真正交手时,胜算也就越大。
只是,cp机关的威胁太过凶险,还是不要让古伊娜这个小家伙现在知道为好,免得让她分心,影响修行。
压下心中的思绪,罗西南迪顺着齐格的话茬说道:“行吧行吧,你这一步错位移动,直接把我变成活靶子了,这下是真没法打了!”
没想到齐格却缓缓摇了摇头,眼神带着几分深意说道:“罗西南迪,你说你是活靶子,也对,也不对。”
他顿了顿,伸手指了指两人此刻的站位:“现在你我这样的相对位置,我的确占据了主动,你处于被动不利的局面,但在太极拳实战体系里,你这种不利位置,绝非毫无还手之力的活靶子。”
“这种情况下,我还有得打?怎么打?”罗西南迪闻言一愣,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疑惑,他实在想不通,在这种近乎被压制的方位里,自己还能有什么反击的余地。
齐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古伊娜,扬声说道:“小家伙,过来。”
“是!”古伊娜闻言,立刻提着竹刀快步跑了过来,脸上满是崇拜的神色,语气带着雀跃:“老师,你刚才那一步实在太厉害了!轻轻一动就把罗西南迪叔叔变成了被动的一方!”
齐格看着弟子眼中的光芒,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放缓语气说道:“别急着夸,我还是从头讲起。太极拳的拳理里有‘一步定生死’的说法,说的就是我和你罗西南迪叔叔现在的情况——为师占据了有利方位,而你罗西南迪叔叔则处在了不利方位。”
他的神情骤然变得严肃,目光分别落在罗西南迪和古伊娜身上:“你们两个要牢牢记住,太极拳与流水剑道的实战步法,和之前说的本能移动方式,最根本的区别在于:本能移动是基于‘方向’的移动,而我教给你们的实战步法,是基于‘方位’的移动。”
“基于方向和基于方位?”罗西南迪皱起眉头,仔细琢磨着这两个词的区别,片刻后,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齐格你的意思是,之前那种十字式的进退左右,是基于方向的移动,而你刚才那步斜行错位,是基于方位的移动?”
齐格轻轻摇了摇头,否定道:“不是这样的。实际上,我教的实战步法里,也有十字式的移动。方向与方位真正的根本区别,在于两种移动所依据的参照物不同。”
他拿起地上一根小树枝,在地面上简单画了个小人代表罗西南迪,又画了个小人代表自己,耐心解释道:“所谓本能移动,其参照物永远是移动者本人。说得简单点,罗西南迪你朝我打一拳,我要是觉得自己接不住这一拳,就会下意识往后退;但如果我觉得自己的力量比你的拳头更强,就会不退反进,跟你正面硬碰硬。”
古伊娜和罗西南迪闻言皆是一愣,两人下意识地回想过往的实战经历。古伊娜想起在一心道场切磋时,面对师兄们势大力沉的竹刀,自己判断接不住就会往后退,觉得能反击就会往前冲;罗西南迪则想起与海贼死斗时,遇到强悍的对手就会暂避锋芒往后撤,对付弱小的喽啰就会直接上前硬刚。这么一想,两人发现自己以往的移动依据,还真就是齐格说的这样!
齐格看着两人恍然大悟的神情,知道他们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于是继续解释道:“当初我就跟你们说过,任何人的一次攻击,都是由力量、速度和方向共同构成的。而速度与力量是可以随时变化的——对手可能前一拳力道平平,后一拳就骤然发力;前一瞬速度缓慢,下一瞬就突然提速。”
“这就导致,以‘能不能接住这一拳’作为移动的判断标准,本质上就是一次赌博。”他的语气带着几分郑重,“而赌博注定会出错,要么是判断错了对方的力量,强行硬碰硬而吃亏;要么是判断错了对方的速度,没能及时闪开攻击,最终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罗西南迪与古伊娜对视一眼,眼中的疑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了然。罗西南迪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笃定:“齐格你小子讲的‘方位’,真正的参照物应该是我的攻击方向,没错吧!”
“的确如此。”齐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点头确认道,“既然罗西南迪你发起攻击的目的是打中我,那么在我‘以静待动、后发制人’的模式面前,你的攻击方向其实是固定死的。”
他用树枝指着地面上代表罗西南迪的小人,继续说道:“你唯一能变化的,只是选择用哪一只手发动这次攻击。而当你打出那一拳的时候,我的移动方位就已经可以确定了——就是你发动攻击那只手的外侧后方。”
“一旦我移动到这个位置,就能同时达成三个目的:第一,彻底闪开你的正面攻击,让你这一拳完全落空;第二,用这个方位封死你另一只手的攻击可能性,让你就算想换拳也无从下手;第三,占据最有利的攻击位置,将你暴露的破绽牢牢握在手里。”
齐格放下树枝,目光扫过两人,一字一句地沉声道:“这,就是‘一步定生死’的真正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