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暗下来的刹那，逍遥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
那不是寻常的暮色笼罩，更像是被某种无形巨手攥住了苍穹，将光线一寸寸绞碎。
他原本还牵着战天的手，此刻指尖骤然收紧，掌心的残魂碑烫得几乎要烙穿皮肉——三百年前战友们战死前的不甘，正顺着这枚刻满血纹的石牌，往他心口钻。
\"看那里！\"战天的声音带着雷属性武者特有的清冽，她的枪尖突然扬起，枪缨上的雷纹噼啪炸响。
逍遥猛然回头。
方才被雷霆贯穿胸膛的神秘长老，此刻正悬浮在虚空中。
他的躯体半透明，像是被水洗过的墨画，可那道盯着逍遥的目光却比生前更尖锐。
老者嘴角咧开，溢出黑血的唇瓣一张一合：\"你以为破了封印就赢了？\"他的声音像锈铁刮过铜盆，\"你不过是......踏入了更大的棋局。\"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坍缩成一道黑影，\"嗤\"地没入虚空。
原地留下一道扭曲的裂痕，像条被刀划开的黑绸，隐约能看见裂痕深处流转着暗红的光——是因果之力。
战天的雷光瞬间暴涨。
她周身腾起紫色雷雾，将两人护在中央，雷翼在背后展开时带起的狂风，掀得她额前的碎发猎猎作响：\"这不对劲。\"她盯着那道因果裂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长枪枪柄的战纹，\"刚才那股波动......像极了我在战族古籍里见过的'时间茧'。\"她转头看向逍遥，眼底的雷芒微颤，\"就像......有人在把我们往某个既定的剧本里推。\"
逍遥没说话。
他望着那道裂痕，喉结动了动。
三百年前在坠龙渊悟道时，他也曾见过类似的因果乱流——那时他为了救被天罚劈碎的玄甲将军，强行逆转了半柱香的时光，结果导致十里内的草木全部倒生，花瓣从泥土里钻回枝头，连玄甲将军的断剑都自己拼回了剑鞘。
但此刻的裂痕比那时更浑浊，混着股陈腐的腥气，像口沉在海底千年的老井，突然被人掀开了盖子。
\"是命运闭环。\"
空灵的声音自头顶降下。
两人同时抬头。
虚空中不知何时立着道身影，穿一件缀满星子的长袍，那些星子不是绣上去的，而是真的在流转——北斗七星从左肩滑到右肩，织女星群在腰间聚了又散。
因果使者的面容被雾气笼罩，唯见一双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你们以为仙路重开是终点？\"他抬手，指尖点向那道因果裂痕，\"这不过是闭环的起点。\"
逍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命运之塔下，塔顶那道俯瞰众生的意志曾说\"因果已乱\"；想起七天前瑶池女帝被命傀令控制时，她眼底闪过的那丝不属于她的冷笑；想起上个月在愿火洗魂阵里，本该被净化的怨魂突然齐声喊出\"回来\"......这些碎片突然在脑海中拼接成网，网心处，赫然是自己掌心这枚发烫的残魂碑。
\"要打破闭环，必须去过去与未来交汇之处。\"因果使者的声音像晨钟，震得虚空嗡嗡作响，\"那里藏着真正的答案。\"
逍遥的呼吸陡然急促。
他指尖掐诀，眉心的青黑残魂（三百年前镇狱古皇的残魂）再次涌出，融入他的血脉。
红尘悟道的力量在体内翻涌，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因果线——那是根纠缠着无数金红色细线的主绳，每根细线都连着一个名字：玄甲将军、赤焰道君、青鸾仙子......这些他曾用时光之力救过的战友。
\"怎么会......\"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些被他逆转时光救下的人，他们的因果线非但没有断开，反而像藤蔓般缠上了主绳，每救一次，主绳就粗一分。
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主绳的尽头，竟延伸向一片混沌——那里没有他的记忆，没有他的足迹，只有一团漆黑的影子，正握着把剪刀，一下下剪着因果线。
\"逍遥！\"战天突然拽他的胳膊。
虚空裂隙再次撕裂。
这一次的动静比之前大十倍，整片空间都在扭曲，像块被揉皱的绢帛。
裂痕中涌出的气息让战天的雷翼都开始发颤，那是种让所有活物本能想跪伏的压迫感，像是有座山压在头顶，又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
一道黑影从中踏出。
它没有具体形态，却能让人清晰\"看\"到它的恶意——那是团裹着黑火的雾，雾中隐约有无数张人脸在尖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是逍遥曾见过的、死在天界之手的凡人。
\"你以为能逃？\"它的声音像千万人同时开口，震得两人耳膜生疼，\"你就是闭环本身！\"雾团突然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额头处浮着枚金色鳞片——那是天界主宰的标志，\"你对战友的执念，就是重启轮回的钥匙。
每救一人，你就把这方世界往毁灭里推一步。\"
逍遥的手死死攥住腰间的帝兵。
那是柄锈迹斑斑的剑，剑鞘上刻满他与战友们的名字。
他能感觉到剑在发烫，像在呼应他沸腾的血。
愿火从他眼中喷薄而出，映得他的战纹铠甲泛起金光：\"那就让我亲手斩断这该死的命运！\"
话音未落，他突然顿住。
方才用红尘悟道追溯因果时，那团混沌中的黑影，此刻竟与天界主宰的投影重叠在了一起。
他想起因果使者说的\"过去与未来交汇之处\"，想起自己穿越时空长河时，总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所有线索在脑海中炸开，他终于看清了那团混沌里的真相——
那团黑影，是未来的自己。
而天界主宰，不过是利用他对战友的执念，设下这个轮回陷阱。
他每救一个人，就会在未来变成更强大的\"闭环核心\"，而天界主宰，就等着他彻底成为闭环，然后撕裂这方世界，吞噬所有气运。
\"不可能......\"他低声呢喃，声音却被天界主宰的狂笑淹没。
战天握紧他的手。
她的掌心全是汗，却烫得惊人：\"不管闭环是什么，我们一起破。\"她的雷翼展开到最大，雷光在枪尖凝聚成碗口粗的雷球，\"大不了，我陪你再战一次！\"
逍遥望着她染血的甲胄，望着她眼中跳动的雷光，突然笑了。
他松开帝兵，转而握住她的手。
掌心的残魂碑还在发烫，但这次，他感受到的不只是战友们的不甘，还有他们的信念——三百年前，他们也是这样，握着彼此的手，说\"一起死，一起活\"。
\"好。\"他望着虚空中的因果裂痕，望着天界主宰的投影，眼中的愿火烧得更旺，\"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红尘仙的执念。\"
夜风卷着雷音掠过。
远处，仙路的金光仍在冲霄，但此刻的逍遥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