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庞统派出的快马将消息带到巴东郡时,刘备正与众人围坐在简陋的营帐内。
信使呈上庞统亲笔书信,刘备展开一看,双手不禁微微颤抖。
“成了!刘季玉答应了!”
刘备猛地站起,一向沉稳的他此刻竟难掩激动之色,大笑道:“天不亡吾刘备呀!”
大帐内,顿时一片欢腾。
简雍抚掌大笑道:“庞士元真乃奇才!短短数日,竟能真的说动了刘璋!”
伊籍更是喜极而泣:“主公,若得益州为基业,汉室复兴有望矣!”
周仓“砰”地一拍案几,大笑道:“俺早就说过,庞军师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
一直闭目养神的庞德公缓缓睁眼,抚须轻笑:“此乃天意。不过明公此刻更需谨慎。刘璋虽愚钝,其麾下能臣不少,日久必生变故。”
刘备闻言,立即收敛了脸上的喜色。
看向庞德公,正色道:“庞公所言极是。传令下去,全军整装,三日后启程赴成都。务必保持军容严整,不可让人小觑了。”
数日后,成都郊外十里长亭。
时值盛夏,绿柳成荫,亭外旌旗招展。
刘璋早在亭中设宴相候,东洲派的吴懿、许靖等人陪侍在侧,而本土派的黄权、张松、郑度等人也阴沉着脸立于一旁。
午时刚过,远处烟尘扬起。
很快,一队人马出现在官道尽头。
虽然经历长途跋涉,但刘备特意让部下整理过盔甲兵器,队伍行进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
“来了!”亭中有人低呼。
刘璋连忙整了整衣冠,在一众益州文武的簇拥下走出了长亭。
只见刘备一马当先,虽面带风尘之色,但双目炯炯有神。
他远远看见刘璋仪仗,立即翻身下马,快步上前。
“季玉兄!”刘备隔着十余步就深深一揖,“备落魄来投,何劳明公亲迎!”
刘璋也被刘备这番做派感动,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道:“玄德兄何出此言!你我同为汉室宗亲,理当相互扶持。”
两人把臂相视,看似惺惺相惜。
刘备哽咽着说道:“备常听人说益州在季玉兄治理下政通人和,今日得见,方知不虚!”
刘璋被捧得心花怒放,连声道:“玄德兄过誉了!快请入席,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就在这其乐融融之际,一个凄厉的声音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主公!不可啊!”只见王累踉踉跄跄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叩地咚咚作响。
大声哭道:“刘备,虎狼也!今日入益州,他日必生祸心!臣恳请主公三思!”
场面顿时僵住了。
刘璋面色一沉,怒斥道:“王累匹夫!休得胡言!玄德乃汉室宗亲,岂容你肆意污蔑!还不退下!”
王累抬起头,额上已是一片鲜血淋漓,脸上更是老泪纵横。
他悲戚地说道:“主公!您醒醒吧!刘备这厮看似温良,实则暗藏歹意!此人连收留他的刘景升都能加害,何况您乎?老臣今日就是血溅五步,也要劝主公回头!”
刘备心中大怒,表面却做出痛心疾首状。
仰天长叹道:“备本以为益州乃安身立命之所,不想竟遭如此猜忌!既如此,备这就告辞!”
说罢,撩起衣袍作势欲走。
刘璋急忙起身,一把拉住他的衣襟道:“玄德兄且慢!”
转身对王累厉声呵斥道:“王累!你若再胡言乱语,休怪吾不念旧情!”
“主公!您看看刘备这番做派!明明是欲擒故纵!他若真要走,为何还站着不动?这是在试探主公啊!”王累声嘶力竭。
刘备心中一惊,这家伙倒是眼毒。
他当即泪如雨下,大哭道:“备飘零半生,只想为汉室尽忠,竟被如此猜忌!天地之大,竟无备容身之处吗?”
刘备这番情真意切的表演,让刘璋更加愧疚。
他脸色一沉,对王累怒斥道:“王累,你真是失心疯了!来人,将他带下去!”
“不必!”王累突然站起,惨笑着说道:“老臣今日就以死明志,让主公看清这伪君子的真面目!”
在众人惊呼声中,王累猛地冲向长亭石柱。
“砰”的一声闷响,血光四溅,这位忠贞耿直的老臣竟然真的撞柱而亡!
“王公!”黄权、张松、张肃、郑度等人惊呼着冲上前去,但为时已晚。
饶是刘备枭雄心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他确实想要益州,但没想到会闹出人命啊。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扑到王累尸体上,痛哭流涕的喊道:“王公何至于此!备这就离开益州,绝不令季玉兄为难!”
这一次,他是真的要走。
王累以死相谏,若他留下,必然更加引人猜疑。
果然,人要作死,天都容不下。
刘璋死死拉住作势要走的刘备,哀嚎道:“玄德公若走,就是陷吾于不义!王累自寻短见,与公何干!”
转身对呆立当场的众人喝道:“今日之事,谁敢外传,吾定斩不饶!”
一旁益州本土豪强亲眼目睹王累为了劝谏刘璋,竟然不惜一死,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见刘璋铁了心要强留刘备,都心中不禁有些凄凄然!
郑度双目饱含热泪,一把抱起了王累的尸身。
深深地看了下刘璋,又冷冷地瞥了一眼刘备。
神色凄然地说道:“主公既然心意已决,臣等告退。”
说罢,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黄权、张松、张肃等多数本土派官员见了,纷纷拂袖离去。
他们这么负气一走,长亭现场气氛顿时凝住了。
吴懿见状,急忙打圆场道:“主公,玄德公,酒宴已经备好,还请入席。”
刘备擦拭着眼泪,心中却是暗喜。
王累一死,虽然暂时激化了矛盾,但也让刘璋更加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
而且经此一事,那些本土派官员短期内必然心灰意冷,反而给了他可乘之机。
“季玉兄,备实在是……”刘备欲言又止,一副愧疚难当的模样。
刘璋摆手叹道:“玄德公不必自责。要怪就怪吾平日太过宽纵,让这些老臣如此放肆。”
两人重新入席,但气氛已经大不如前。
刘表面上强颜欢笑,心中却在快速盘算。
王累之死必然会让本土派更加敌视自己,必须得加快动作,在这些人反应过来之前掌控大局。
宴席结束后,刘备握着刘璋的手,诚恳地说:“季玉兄今日知遇之恩,备永世难忘。他日必当竭尽全力,助兄长安守益州。”
刘璋笑着说道:“玄德兄尽管放心,一切有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