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将秦墨三人送到岔路口时,日头已偏西。路口的老槐树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左边刻着“棠阴村”,右边画着歪歪扭扭的山形——那是亶爰之山的方向。阿木指着木牌上的山形,眉头皱成一团:“往右边走二十里就是亶爰山,可最近棠阴村的人都不敢靠近,说山里的‘类’兽疯了,还会下山把村民的东西往山里拖,拖完了就盯着人看,看得人心里发毛。”
秦墨摸出《山海图册》,指尖划过“亶爰之山,多水,无草木,不可以上”的字迹,图册边角泛着淡淡的黑气:“类兽‘自为牝牡,食者不妒’,本是能平息人心的祥瑞,现在却引人生惧,邪气怕是已经钻进它们的魂魄里了。”
李阿蛮把桃木弓斜挎在肩上,顺手摘了片路边的祝馀草叶子塞进嘴里:“管它钻哪儿,咱们去把邪气揪出来就是。阿木,你赶紧回村,路上别单独走,要是遇到怪事就往身上撒旋龟壳粉末。”
阿木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给瑶姬:“这是我娘晒的棠果干,能填肚子,你们带着。棠阴村的村长是我表叔,要是你们去村里,报我的名字,他会帮你们的。”
三人与阿木告别后,顺着岔路往亶爰之山走。刚走了约莫三里地,就听见前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走近才发现是条溪流,本该清澈的溪水此刻却泛着墨绿,水面上漂着一层薄薄的黑色菌丝,像是给溪水盖了层脏纱。
“这水不对劲。”瑶姬蹲下身,用树枝挑起一缕菌丝,菌丝刚离开水面就“滋滋”冒起黑烟,落在地上瞬间烧出个小坑,“是混沌邪气衍生的‘腐心丝’,沾到皮肤会让人心里发慌,要是喝了这水,怕是会直接被妒火冲昏头。”
秦墨正想提醒两人别碰溪水,就见水面突然“哗啦”一声,一条半尺长的鱼从水里跳了出来。那鱼浑身覆盖着黑色菌丝,眼睛血红,嘴里还叼着半片布料——看布料的纹路,像是棠阴村村民穿的粗麻布。
“是溪豚,本该温顺,现在也被腐心丝缠上了。”李阿蛮迅速拉满弓弦,箭镞对准鱼的脑袋,“这东西要是游进棠阴村的水井,村里的人就全完了!”
箭镞刚离弦,就见水面下突然冒出十几条同样的溪豚,朝着三人的方向扑过来。瑶姬赶紧从竹篮里掏出白?枝叶,捏碎后撒向水面,枝叶的清香碰到腐心丝,瞬间燃起青色的火苗,将水面的菌丝烧得一干二净。没了菌丝的支撑,溪豚们眼神里的血红慢慢褪去,摇着尾巴游回了溪底。
“腐心丝怕白?的灵气。”瑶姬把剩下的白?枝叶分给两人,“咱们把枝叶揣在身上,能防着菌丝靠近。前面就是棠阴村,咱们去看看村里的情况。”
走到棠阴村口时,天已经擦黑。村里没有半点灯火,反而传来一阵阵争吵声,夹杂着碗碟破碎的脆响。秦墨三人循着声音走到村中央的晒谷场,只见十几个村民正扭打在一起,有的手里拿着锄头,有的攥着木棍,脸上满是狰狞,嘴里还喊着“凭什么你家的粮食比我家多”“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吧”。
晒谷场的角落里,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孩正抱着一只老母鸡哭,母鸡的翅膀被扯掉了几根羽毛,瑟瑟发抖。旁边一个老妇人想上前拉架,却被一个壮汉推倒在地,额头磕在石头上,渗出血来。
“住手!”李阿蛮大喝一声,举起桃木弓对准人群。村民们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停下动作回头看,眼神里的凶戾还没褪去,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打架。
瑶姬赶紧跑过去扶起老妇人,从竹篮里掏出止血的草药敷在她的额头上:“大娘,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打架?”
老妇人抹了把眼泪,指着晒谷场边的草垛:“昨天山里的类兽拖了些野果下来,我们以为是山神赏的,就分着吃了。结果今天早上起来,大家就跟中了邪似的,看谁都不顺眼,一点小事就吵着要打架,连家里人都不放过。”
秦墨走到草垛边,捡起一个剩下的野果。野果的表皮上缠着细细的腐心丝,已经发黑发皱。他掏出《山海图册》,图册的金光扫过野果,腐心丝瞬间化作黑烟消散,野果也变得干瘪发黑:“是类兽把沾了邪气的野果拖下来的,你们吃了野果,就被腐心丝钻了心窍,才会生出这么重的妒火。”
“那怎么办啊?”一个村民着急地问,“我刚才差点把我弟弟的腿打断,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瑶姬从竹篮里掏出迷谷枝和白?,放在石臼里捣成糊状:“大家把这个涂在太阳穴上,能暂时压下妒火。秦先生,咱们得赶紧去山里找类兽,要是它们再拖更多沾了邪气的东西下来,村里的人就真的要出事了。”
秦墨点点头,让村民们先回屋涂药,自己则带着李阿蛮和瑶姬往亶爰之山走。山路比想象中难走,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石头,脚下的碎石子硌得人生疼。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亶爰之山的轮廓——整座山光秃秃的,没有半点草木,山脚下的水潭泛着墨绿,正是之前遇到的溪流的源头。
水潭边,几只类兽正趴在石头上,它们身形像狸猫,却长着雪白的毛,本该温顺的眼神此刻却布满血丝,嘴里叼着野果和树枝,不断往山里拖。最旁边的一只类兽正对着另一只类兽嘶吼,爪子在对方的背上抓出几道血痕,血痕里还缠着黑色的腐心丝。
“是类兽!”李阿蛮压低声音,“它们在互相攻击,身上的腐心丝比溪豚的还重。”
秦墨举起《山海图册》,金光朝着类兽晃过去。被金光扫到的类兽浑身一颤,停下动作,眼神里的凶戾淡了些,可没过多久,又被腐心丝缠上,重新开始嘶吼。
“不行,金光只能暂时压制,得找到邪气的源头。”秦墨指着山中央,“图册显示邪气在山顶的‘妒火池’里,那里本该是类兽聚集的地方,现在怕是被腐心丝占了。”
三人沿着陡峭的山路往上爬,越靠近山顶,空气中的腐心丝就越浓,呼吸都带着一股腥甜的味道。爬到半山腰时,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嘎嘎”的啼鸣,几只形似猫头鹰的怪鸟从云层里飞了出来,它们长着人脸,翅膀上覆盖着黑色的羽毛,正是《山海经》里记载的颙鸟——“见则天下大旱”,此刻却被腐心丝缠着,朝着三人俯冲下来。
“是颙鸟!”秦墨赶紧将图册举在身前,金光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颙鸟的攻击,“它们本该在羽山,怎么会来亶爰之山?肯定是被邪气引过来的!”
李阿蛮迅速换上赤金箭头的箭,一箭射向领头颙鸟的翅膀。箭镞穿透腐心丝,射中翅膀,颙鸟惨叫一声,掉落在地上。瑶姬趁机将捣好的迷谷白?糊撒在它身上,糊状物碰到腐心丝,瞬间燃起青色的火苗,将菌丝烧得一干二净。没了菌丝的控制,颙鸟的眼神恢复了清明,扑腾着翅膀飞向远方。
剩下的颙鸟见同伴恢复正常,也不再攻击,盘旋了几圈后,朝着山顶的方向飞去。秦墨若有所思:“它们是在给咱们引路,妒火池肯定出大事了。”
三人加快脚步,终于爬到了山顶。山顶果然有个圆形的水池,池水泛着诡异的红色,像是装满了血水,池中央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石头上刻满了扭曲的纹路,腐心丝正从纹路里不断涌出,顺着池水往下流,一直延伸到山脚下的水潭。
“是妒火石!”瑶姬惊呼,“传说这石头能聚集天地间的平和之气,类兽就是靠这石头的灵气生存的,现在却被邪气污染了!”
池边的类兽越来越多,它们围在妒火石旁,不断用爪子抓挠石头,像是想把邪气挖出来,可每抓一下,腐心丝就缠得更紧,让它们更加痛苦。秦墨看着池水里的腐心丝,突然发现菌丝的根部缠着一个黑色的物件,像是一块破碎的玉佩。
“你们看那玉佩!”秦墨指着池中央,“那是混沌邪气的载体,只要把它拿出来,妒火石就能恢复正常!”
李阿蛮刚想跳进池里,就被瑶姬拉住:“池水被腐心丝污染了,跳进去会被妒火攻心,连自己人都要杀!”她从竹篮里掏出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的一头绑着迷谷枝,“用这个把玉佩勾过来!”
李阿蛮接过竹竿,小心翼翼地将迷谷枝伸到玉佩旁边。迷谷枝的光华碰到玉佩,瞬间燃起青色的火苗,玉佩上的腐心丝被烧得一干二净。她趁机将玉佩勾到岸边,秦墨赶紧用图册的金光将玉佩包裹住,玉佩在金光里挣扎了几下,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了。
随着玉佩消失,妒火石上的腐心丝慢慢褪去,石头重新泛出淡淡的白光。池水里的红色也渐渐褪去,恢复了清澈。类兽们围在妒火石旁,发出温顺的呜咽声,身上的伤口也慢慢愈合。
“终于解决了!”李阿蛮松了口气,靠在石头上擦了擦汗。
可就在这时,山顶的云层突然变黑,一阵狂风吹来,卷起地上的碎石子。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影从云层里飘了下来,他戴着一张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诡异的纹路,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剑,剑身上缠着淡淡的黑雾。
“没想到你们居然能找到妒火石的载体。”黑衣人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不过,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混沌邪气吗?太天真了。”
秦墨握紧《山海图册》,金光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你是谁?为什么要散播混沌邪气?”
黑衣人冷笑一声,举起长剑朝着妒火石劈去。剑光闪过,妒火石“咔嚓”一声裂开,一块黑色的碎片从石头里掉出来,黑衣人迅速将碎片抓在手里:“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这‘妒火之核’去唤醒鲧的骸骨。羽山的封印已经松动,等我拿到鲧的骸骨,整个天下都会变成混沌的乐园!”
说完,黑衣人纵身一跃,消失在云层里。秦墨三人赶紧跑到妒火石旁,看着裂开的石头,心里满是担忧。瑶姬摸了摸石头的裂缝,眉头紧锁:“妒火之核是石头的核心,被拿走后,石头的灵气会慢慢消散,类兽迟早还会被邪气缠上。”
秦墨翻看《山海图册》,图册上羽山的位置泛着浓浓的黑气,旁边还有一行字:“鲧死羽山,化为黄能,邪气聚之,将生大祸。”他抬头看向羽山的方向,眼神坚定:“咱们得去羽山,阻止黑衣人唤醒鲧的骸骨。要是让他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李阿蛮捡起地上的赤金箭头,重新装在箭囊里:“不管他是谁,想搞破坏,咱们就跟他斗到底!秦先生,瑶姬姑娘,明天一早就出发去羽山!”
三人正准备下山,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温顺的呜咽声。回头一看,几只类兽正叼着野果走过来,把野果放在他们脚边,眼神里满是感激。瑶姬拿起一个野果,咬了一口,甘甜多汁:“这是没被邪气污染的野果,类兽在感谢咱们呢。”
下山回到棠阴村时,村里已经恢复了平静。村民们举着灯笼在村口等他们,看到三人回来,都围了上来。老妇人捧着一碗热粥递给秦墨:“多亏了你们,村里的人都醒过来了,这粥你们趁热喝。”
秦墨接过热粥,心里暖暖的。他看着村里的灯火,又想起黑衣人说的羽山,知道这场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第二天清晨,三人告别村民,朝着羽山的方向出发。走了约莫十里地,突然看到路边的草丛里有个小小的身影,走近一看,竟是棠阴村那个抱着老母鸡的小孩。
“你怎么在这里?”瑶姬蹲下身,摸了摸小孩的头。
小孩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秦墨:“我娘让我给你们送鸡蛋,她说你们要去很远的地方,路上要多吃点。对了,昨天晚上我看到山上有只长着九条尾巴的狐狸,它看着你们的方向,眼睛红红的,好吓人。”
秦墨接过布包,心里一沉。九条尾巴的狐狸——是青丘的九尾狐。它为什么会在亶爰之山?又为什么要盯着他们?一个个疑问在他心里盘旋,让他更加坚定了去羽山的决心。三人带着布包,继续朝着羽山走,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空气中越来越浓的邪气。羽山的封印,鲧的骸骨,还有神秘的九尾狐,都在前方等着他们,一场更大的危机,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