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像是被扔进了烈火中炙烤，连骨髓都被蒸腾殆尽。
狄玉镜痛苦的蜷缩着身体，无意识的自我保护中，他重新变作本体，在洞穴中哀哀低吟。
“你在和本座讲条件？”
“哈，你有什么资格？”
恍惚中，似乎有人在耳边如此说着。
狄玉镜的声音艰难的从喉间溢出，断断续续，可又掷地有声。
“你、被困在此地，如果，如果不能约定，便是，是有害我之心。既如此，自不能放你出去！”
若是以为自己修为低下就可以行欺骗之事，那便是大错特错。
他狄玉镜，绝不是愚蠢之辈。
“本座倒是小瞧你了，倒不是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那人说完这句话，施加在狄玉镜灵魂上的灼烧之苦也随之一滞。
狄玉镜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本座同意了。”
“既是交易，是该有个章程，你可以和本座签订契约。本座允你突破体质限制的灵宝，你为本座寻找一具合适的躯体，如何？”
“向天道起誓，不伤我性命。”
黑暗中，迟迟没有声音传来。
狄玉镜等的心急如焚，终于，在漫长的充满了恶意的凝视下，那声音终于允诺。
“可以。”
“第二，……”
“砰！”
狄玉镜倒飞出去，猛的撞上了山壁，给岩石裸露的山壁撞的凹陷下去。
他那被云豹抓挠出来的伤势更是崩裂开，热血几乎溅落到山壁的各个角落。
“你真以为，本座舍不得杀你？”
那言语中的杀机在明显不过，女人为狄玉镜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感到了恼火。
狄玉镜“哇”的吐出了一口血，咽下嘴中的血腥味，快速的说道：“第二，不能伤我门人性命。我只有这两个要求。”
狄玉镜感觉黑暗中有一只冰冷的手放在了自己脆弱的脖子上。
那人只要轻轻一捏，便能身首分离。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只手迟迟没有扼断他的脖子。
“哼！”
那手伸了回去，可不等狄玉镜松口气，熟悉的炙灼的痛苦自灵魂上传来。
山洞中再次传来了痛苦的低吟。
……
狄玉镜惨白着脸，踉跄的被无形的力量吐了出去。
只一落地，又是一股腥风扑面。
那云豹不甘就此离开，狄玉镜消失之后它也不曾远去，就蹲守在这里，守株待兔。
它的智商并不低，竟也真的被他蹲到了受伤更重的狄玉镜。
但这一次攻守易主了。
狄玉镜衣服遮住的脖子那一块，是被他挂起来的墨色玉佩。
云豹飞过来的那一刹，墨色玉佩中射出一道暗红的火光。
那火光沾染上云豹的皮毛，便立时将云豹整个覆盖，不过一刹那的功夫，云豹便连残渣都不剩了。
这诡异恐怖的一幕落在狄玉镜的眼中，让他心下微沉。
自己虽然得到了想要的，可到底带出来难以预料的危机。
他誓死不从的样子，使得这玉佩中的名为泰老的邪修与他签订契约，天道为见证，互不伤害。
同时，这位泰老也发誓，不从花临门门人中寻找合适躯体。
两人离开之前，泰老就交给他可以完善心法的宝器。
正是封语千辛万苦，从另一个秘境中找到的百筋图。
百筋图的威名，狄玉镜有所耳闻。
他一直在寻求改变体质的方法，百筋图就是上上之策。
然而百筋图消失在人族的驻地，就连人族自己都找不到，更何况他这个外地来的小妖。
没想到竟在这里。
狄玉镜很直白的打听。
为什么这位三千年前被封印在此的前辈手中竟然有几百年前才出世的百筋图。
泰老发出了一声怪笑。
“难不成你真的以为这几千年的时间里，只有你来过这个山洞吗？”
每一次外门弟子考核都有人失踪，或者意外死亡。
即便是弟子令也无法将每个人都保护好，这一点封语和狄玉镜都很清楚。
不过，封语知道那些弟子是出于各种各样的意外死亡、失踪，而不是封语这个临时捏出来的邪修干的。
但狄玉镜不知道这点。
狄玉镜只知道每次都有人“意外”死亡。
这就够了。
不过，狄玉镜发现初次见面时，这位邪修说的，不认得花临门的话果然是假的。
五百年内进入这里的只能是花临门的人。
狄玉镜有些沉默，如果这几千年的时间，不止一个人进入山洞……
只有他。
只有他将这个邪修带了出去。
他知道与虎谋皮，不得善终。
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无法舍弃。
至少。
至少这位泰老对天道发誓，不会对他的同门动手。
他们签订契约后，自己也是限制泰老行动的因素之一。
他会一直看着她。
封语倒是不觉得狄玉镜是个品性低下的。
封语虽然和妖修没有太多的交流，但也知道妖修和人类不共用一个道德准则。
狄玉镜拼着激怒邪修，也要向自己提出不伤害同门的要求的时候，封语便觉得震惊了。
震惊的同时，也很自得。
如果不是她提出的外门弟子统一上课，并在课程里加入了思想教育课，狄玉镜怎么会对花临门门人有这么强的保护欲？
妖修是妖，是兽。
即便妖兽化为人形之后，看起来和人类并无二样，但它们和人本质上就不是一个物种。
妖兽的行为更贴近于野兽的本能，野兽没有道德，只讲生存。
而人，即便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大环境下，也自有一套可以运行的用来保护弱者的规则。
妖兽之中，父子相残，母女相食，兄弟手足打得生死难分，随处可见不说，更是引以为豪。
妖兽没有规则和道德可言。
这也是为什么妖族在和人族漫长的争斗中逐渐被人族压过一头的根本原因。
妖族更自我，人族更团结。
所以狄玉镜竟然还能想起来他的同门，这让其他妖修知道了，只怕眼珠子都要惊得掉下来。
前世有句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在为自己谋福利的同时，克制住自己的无休止的欲望，克制住自己伤害他人换取好处，这已经足够称一句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