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英不再是那个咿呀学语、可以被座敷童子轻易逗笑的婴孩了。
她长大了。
少女的身量抽高，亭亭玉立，但周身肌肤依旧带着那独特的、仿佛天然雕琢的石质纹路。
少女石英的嗓音很特别，带着一种砂石摩擦般的沙哑。
但说话时。
又有着属于这个年纪少女的细腻与清亮。
在欧米伽堪称顶级的教育下。
石英的知识储备远超山下绝大多数幸存者。
也正因如此。
她对外面那个传说中已经毁灭的世界充满了近乎偏执的好奇。
“诚叔！外面到底什么样？你让我去看看嘛！就一次！”石英抓着吕诚的胳膊，用力摇晃着，灰蒙蒙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地。
这个称呼是吕诚自己要求的。
他觉得自己担不起父亲这个称谓。
吕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第无数次重复：“外面的世界已经被暴雨淹没了，我们是在山上，才能不怎么受影响。”
“哪里被淹没了！”
石英猛地甩开他的手臂，石纹的脸上泛起一丝气恼的红晕：“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别想骗我！我上回玩卫星的时候都看到了，高原上还有人点灯呢！”
吕诚：“......”
他给石英开放了欧米伽的部分权限。
凭借欧米伽的技术，远程连接卫星本就不是难事，只是没人想到，这小家伙竟会用它来捣鼓卫星。
吕诚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我才不要当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石英气愤说道：“不管被抓回来多少次，我早晚有一天会成功的！”
她确实偷偷跑出去过几次。
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一身蛮力，试图溜下山。
但每一次，都没能逃过吕诚那笼罩整个山巅的神念感知，最终被黑着脸的诚叔或者座敷童子像拎小鸡一样拎回来。
这一次，她又失败了。
此刻正赌气地坐在避难所的金属门槛上，抱着膝盖，背影写满了委屈和不服。
“笼中鸟......”
听到这个词，吕诚有些恍惚了。
曾几何时。
白蛇也曾这样称呼过他......
吕诚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心中深深叹息一声。
他何尝不知。
向往自由是人之天性？
或许要求她与自己避世囚困于此，还是太过残忍了......
沉默了许久。
吕诚终于开口：“你想去，那便去吧。”
“诚叔？你答应了？”
石英愣了下，猛地回头。
“嗯。”
吕诚走到她面前。
腕间的欧米伽手环开始流淌，液态纳米单元迅速涌出，最终化作一个造型简洁的白色金属手环。
他将其轻轻套在石英的手腕上。
“这是......”
石英好奇地抚摸着手环，触感冰凉。
“欧米伽的子系统，纳米装甲，自动武装。”
吕诚解释道：“自动武装拥有很多功能，反重力技术、磁场掌控、重火力武器......”
“这么厉害？”
石英惊呆了。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圆环，一时间爱不释手。
“以上功能，你这件都没有。”
吕诚摸了摸石英的头说道：“小孩子没轻没重，还是不要太暴力。我替你保留了防护功能、自动修复还有机动设置，你下山后，不要惹是生非。”
“切......”
石英撇了撇嘴。
对于诚叔给自己这套装甲阉割了许多功能有些不满。
吕诚没有理会。
他话锋一转：“另外，前几日，我一位故人致电。她来到藏区，并给我带了一份礼物。你既然执意要下山，那就顺便帮我把她要给我的东西，带回来吧。”
南美洲大部分地区已经被淹没。
雪代缘前不久于巴西从赶到了青藏高原，并联系了他。
当时吕诚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只是有一份礼物，就没有理她。
如今。
这件事却是可以当成石英下山的任务，能确保她下山之后，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和归期。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石英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保证把礼物完好无损地给你带回来！”
她一听吕诚竟然真的同意了，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哪里还管什么任务不任务。
只要能下山就行！
吕诚无奈地摇摇头。
他将记录着地址、雪代缘姓名和联系方式的电子便笺传输到石英自动武装的子系统里。
石英看着电子便笺。
兴奋劲稍微过去一点，她的好奇心就冒了出来。
她凑近吕诚，灰蒙蒙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诚叔，这个雪代缘......跟你什么关系啊？”
“咱们这么多年，除了太一叔叔偶尔来串门，就没见你跟别人有来往。”
“她这么多年没联系，怎么突然给你送礼物？”
“这我也不清楚。”
吕诚看着远方连绵的雨幕，语气复杂：“很久以前，我做过伤害她的事。虽然事后作出了补偿，但想必她还是怀恨在心的。”
“这份礼物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准。”
他倒也挺想知道。
雪代缘到底给他送了什么东西？
“会不会是孩子？”
石英想到了小说中的狗血桥段，脑洞大开：“你们以前是不是有一腿？然后她带着你的娃找上门来了？”
吕诚闻言，额角似乎有青筋跳动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人家有爱人的。”
“你月月阿姨要是知道你这么编排我，非得揍你一顿不可。”
“又是月月阿姨......”
石英撇撇嘴。
她对这个诚叔口中出现频率极高的名字充满了好奇：“你总把月月阿姨挂在嘴边，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为什么从来不带我去见她呢？”
吕诚沉默了一下。
随后他轻声说：“她还没出生。”
石英：“......”
“不想说就拉倒！编这种理由糊弄小孩子！”
她觉得自己又被当成笨蛋糊弄了。
石英气鼓鼓地转身，激活了自动武装的机动模式，一层流线型的轻型装甲覆盖了她的身体。
“老登！我下山去了！晚上就不回来吃饭啦！”
她头也不回地朝着下山的小路跑去，声音混合着动力装置的微鸣和雨声传来。
吕诚看着少女充满活力的背影消失在雨雾和山岩之间。
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回头。
瞥了一眼旁边呆立着的座敷童子。
“曼波？”
座敷童子歪了歪巨大的脑袋，意思是需不需要它一路保驾护航。
吕诚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块头太大，引人注目，不行。”
他抬手，指尖金光流转，一尊金甲力士无声无息地显化出来，朝着石英离开的方向悄然追去。
吕诚给它下达了暗中保护的指令。
毕竟石英手上有阉割版的自动武装，只有遇到山穷水尽的绝境，金甲力士才会出手。
做完这一切。
他才望着石英消失的方向。
本想来一番感叹，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好像没给她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