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子,你不是去灵山大雷音寺拜佛求经么?这么快就取得真经回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霍伊岑手提长剑,缓缓自人群中走出,来到刘轩面前。
刘轩面露尴尬,笑了笑:“霍姑娘,别来无恙?”他既已无力挥刀,索性将兵刃掷在地上。看霍伊岑与她身后部众那戒备的神情,显然并不知他已中毒无力。
“你这个混蛋。”霍伊岑话音未落,骤然飞起一脚,直踹刘轩腹部。她腿风刚动,刘轩便已预判其轨迹,奈何浑身虚软,心知避无可避,索性也不闪躲,硬生生受了这一脚。
“砰”的一声闷响,刘轩被踹得倒飞回帐篷之中。
霍伊岑一怔。她这一脚本是虚招,后手还藏着六七种变化,岂料刘轩竟毫不格挡,任凭自己踢中。
她紧随入帐,两名亲卫也立刻挺刃护在其身侧。三人进帐,只见刘轩背靠帐篷支柱而坐,手按腹部,嘴角渗出血丝。
霍伊岑厉声喝道:“你为何不躲闪?”
刘轩拭去嘴角血迹,喘息道:“我欠你的。你要打要杀,我绝不还手。”他顿了顿,抬眼望向她:“霍姑娘,此乃你我私人恩怨,与我手下兄弟无关,可否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
“不能。”霍伊岑手中长剑一挺,直指刘轩:“休要以为这般作态,我便会心软饶你。”两名护卫怕刘轩耍花样,立刻刀锋逼近,一左一右指着刘轩脑袋。
刘轩长叹一声,神色颓然:“是我对不住你,今日死在你的手里,我无话可说。”他虽引颈就戮,言辞凄然,可自中毒那一刻起,脑中便无一刻不在思索脱身之计。此刻见霍伊岑并未立刻下杀手,心中陡然亮起一线生机。
霍伊岑手腕微颤,剑尖又递进数寸,目光闪烁不定,心下迟疑难决。
正在这功夫,严力军闯了进来,对霍伊岑急道:“小姐,何必与他多费唇舌?杀了干净!”
“出去!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霍伊岑虽是对严力军说话,目光却始终锁在刘轩脸上。她看得分明,刘轩望向她的眼神里,竟寻不出一丝一毫的畏惧,反倒透着一股隐隐的解脱。更令她心头一动的,是那目光深处,还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不舍。这复杂的眼神让霍伊岑不由得暗自诧异,心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严力军应了一声,脸上不满之色一闪而过,转而问道:“小姐,外面擒住的那两个女人,能否赏给属下?”
“随你处置。”霍伊岑冷冷道:“不过我可提醒你,她们是大王的人。你若动她们,后果自负。”
严力军冷哼一声,悻悻转身出帐。
霍伊岑的剑尖又向前递了半分,几乎抵在刘轩颈侧的肌肤上,寒声道:“姓陆的,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动手吧,不必犹豫。”刘轩深情地注视了她片刻,忽然仰头望向帐顶,缓缓说道:“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霍伊岑身子猛地一颤,握剑的手下意识往后缩了半寸,斥责道:“少来这套,你这登徒子,又想说这些话来骗我?”
刘轩拼命回忆至尊宝与紫霞仙子凄美的爱情,渐渐入戏,眼眶竟真的有些发红,声音也带上几分沙哑:“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姑娘说六个字:霍伊岑,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希望是,一万年。”
说完,他竟然闭上眼,朝着那冰冷的剑尖径直撞去。刘轩在赌,赌霍伊岑不忍心杀他。赌赢了,他就能活;赌输了,也不过是和不赌一样的结局。
这一把豪赌,刘轩够胆大,也够无耻。
“啊——!”
霍伊岑猛然一声尖叫,手腕急撤,剑尖险险擦着刘轩的脖颈掠过。她因用力过猛,身子向后一仰,踉跄半步才勉强站稳。
刘轩缓缓睁开双眼——他赌赢了。直到此刻,冷汗才从背脊涔涔渗出。
突然间,严力军再次闯入帐中。他面目狰狞,厉声道:“小姐,休要再中这小子的奸计!让我替你结果了他。”话音未落,手中钢刀已挟着风声直劈刘轩面门。
“住手!”霍伊岑娇叱一声,长剑疾出,“铮”地架住严力军的刀锋,怒视着他:“你好大的胆子。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想造反不成?”
严力军冷笑一声,刀刃纹丝不动地压着剑身,阴恻恻地道:“造反?我今日就是要造反!过了今夜,西城霍家与北城张家都将不复存在,大王会认定你们两家合谋刺杀他的贵客,降下雷霆之怒。不出三天,霍家的家业,必会归我所有……”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在霍伊岑惊怒交加的脸上逡巡,声音里透出淫邪:“本来我还想给你留几分体面,不想用强。既然你执意护着这小子,就休怪老子无情,在这里霸王硬上弓了。”
“你这败类!”霍伊岑手腕一翻,长剑如毒蛇吐信,直刺严力军咽喉,同时厉声喝道:“来人,将叛徒严力军给我拿下!”
严力军侧身闪开剑锋,发出一阵猖狂大笑:“省省力气吧!这里的人,连我在内,早已投效马大人。待老子玩够了你,自然也会让兄弟们尝尝鲜。”
他话音未落,几名杀手已应声闯入帐内,目光森冷,显然早已倒戈。霍伊岑心中大骇,急令亲卫:“拦住他们。”话音未落,一名叛徒突然从侧面挥刀劈向她右肩。
刘轩万没料到会发生如此变故,眼见霍伊岑遇袭,他想也不想,一把将她拽向自己身后。可中毒之后气力不济,这一拉之下,自己却再难闪避。
“嗤”的一声,刀锋掠过,划过他左肩。鲜血瞬间涌出,浸透衣衫。刘轩闷哼一声,脸上血色尽褪,冷汗涔涔而下。
霍伊岑眼见刘轩为救自己而受伤,又是愤怒又是焦急,反手一剑荡开偷袭者,声音已带了颤意:“你……”
“别管我,先冲出去!”刘轩齿缝间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
“小姐快走!”一名忠心的护卫嘶吼着,合身扑向严力军,竟是以血肉之躯在帐口硬生生撞开一条生路。
霍伊岑银牙紧咬,不再犹豫。她一手奋力架住刘轩未受伤的右肩,另一手长剑疾舞,护住周身,掀开帐帘便冲了出去。
帐外正拴着一匹战马,她奋力将刘轩托上马背,自己随即翻身跃上,猛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向着东方茫茫夜色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