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糖醋排骨里放了蜂蜜?”忽地,谢泽修问道。
裴墨染的唇角上扬,可笑意却不达眼底,“孩子嗜甜,所以放了些,怎么?谢大人吃不得?”
王显像只狡猾的狐狸,眼中冒着精光,显得老奸巨猾。
他记得飞霜说过,皇后娘娘一吃蜂蜜就会肌肤泛红,胳膊长疹子。
“不,下官只是觉得新奇。”谢泽修说着,搛了一块小排骨放进碗中。
“谢大人喜欢就好,宋小姐似乎不爱吃。”裴墨染阴鸷的脸上扬起了笑容,稍显病态阴鸷。
倘若觉得谜题在谜面上,那就太小瞧他了。
真正的试探才刚刚开始。
“怎会?”云清婳夹了几块糖醋排骨放入碗中。
她不顾仪态的大快朵颐,将嘴巴塞得鼓鼓的,腮帮子一动一动,像一只松鼠,模样娇憨。
几块裹着蜂蜜的排骨下肚,云清婳似乎感受到了面皮发烫,身子发热,胳膊痒了起来。
谢泽修宠溺地看着她,又给她搛了几块排骨,“你若喜欢吃,我回家就学着做。”
他的话就好像他们已经相处多年,是老夫老妻了。
啪——
裴墨染手中的筷子掉到了桌上。
玉容也快将手中的筷子撅断,指尖因为太过用力泛出乳白色,“谢大人跟宋小姐何时成婚啊?”
“呃……”
谢泽修的耳根子泛起薄红,羞赧地看向云清婳。
“……”云清婳挠了挠胳膊,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们的话。
裴墨染自己恐怕都没意识到语气中的幸灾乐祸,“谢大人不知道婚期?莫非宋小姐不愿嫁你?”
谢泽修的脸上露出难色,很小幅度的颔首。
“宋小姐好不容易得到谢大人的青睐,可要抓住了,毕竟对你而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只有嫁人了。”玉容的优越感像是一根刺,故意扎向云清婳。
裴墨染不语,他如同纵观全局的执棋者,观察着云清婳的反应。
云清婳不屑地瞥了玉容一眼。
她知道裴墨染期待她作出反应,以此判断她的真实身份。
可她偏生不给任何反应。
谢泽修的脸色一沉,他道:“非也,嫁给下官,受委屈的是思慕。思慕是天赋异禀的生意人,她走南闯北,博学古今,见多识广,我不能以爱相胁,将她禁锢在我的身边。”
他说话的速度很慢,却字字句句发自肺腑。
云清婳看着他的侧脸,恬静地笑了,“我会考虑的。”
不愧是表哥,姐姐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
谢泽修像是天降喜事,眸光颤抖,眼眶中似乎要泌出泪来。
裴墨染的手攥成拳,骨节捏得咔咔作响,“我很好奇,宋小姐究竟看中了谢大人哪一点?”
“……”谢泽修的面皮发红,尴尬的低下头。
这番话很是冒犯,甚至带了几分火药味。
王显都替裴墨染感到窘迫,太不体面了。
“呵……”云清婳轻笑,她报复性地说,“身份容貌不提,我最中意的便是,谢大人能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民女是生意人,最看重的除了诚信,便是忠诚。谢大人从未娶妻,心中只有我一人,我愿意跟他携手并进。在这个世道上像谢大人这样不近女色、洁身自好的男人不多了,您说呢?”她笑着反问。
她的话像是一把剃刀,狠狠刺进了裴墨染的心脏。
他的脸登时绿了,像是被人当众揭了短。
“……”玉容怅然若失,心上的伤口又被抠开。
曾经,裴墨染也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之后呢?
还不是被云清婳轻轻松松勾引走了?
这个丑八怪长得丑,想得还挺美的。
砰——
裴墨染恍恍惚惚间打翻了面前的汤碗。
滚烫的汤撒在他的大腿上。
“老爷……”玉容百转千回地娇啼一声,捏着帕子就弯腰擦拭他的大腿。
裴墨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把打开她的手。
他低吼:“别碰我!”
玉容险些跌坐在地上,她被吼懵了,委屈的眼泪流了出来。
王显赶紧来擦拭,婢女收拾着地上的狼藉,席面乱成一团。
云清婳的眸中划过一抹嘲讽。
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非要问呢?
“大人要当心啊。”她的尾音上扬。
闻言,裴墨染的长睫轻颤,眸中一片荫翳,不容拒绝:“还有一道京城的甜点,宋小姐尝尝吧。”
王显端上来了一盘浇满蜂蜜的牛乳糕,就好像蜂蜜不要钱。
“宋小姐尝尝。”裴墨染轻扬下巴,操着命令的口吻。
云清婳的头皮发麻。
狗男人这是在测试她吗?这明明是想整死她!
她的肠胃不好,每次一碰牛乳必会腹泻。
换做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乳糖不耐受。
“当心半夜牙又疼。今日甜食会不会吃太多了?”谢泽修皱眉,“还望大人谅解,思慕不爱吃甜食,她的牙时常酸疼。”
裴墨染的双眼犀利,其中透着精明,“既然不爱吃甜食,为何牙口会疼?岂不是自相矛盾?难道宋小姐吃不得牛乳?”
云清婳解释,“让大人见笑了,前些年我突然开始牙疼,所以谢大人每次一看我吃糕点就唠叨个没完。”
这不是假话,演戏就是要半真半假迷惑性才大。
说着,云清婳捻起一块牛乳糕咬了一口,她连连点头,“香甜软糯,牛乳的香气好重,若是不加蜂蜜就更好吃了。”
裴墨染盯着她,确定她咽下,视线才挪开。
云清婳在心里冷笑。
幸亏她早有准备,提前服用了防过敏的药。
否则今日定会出尽洋相,又长疹子,又拉肚子。
虽然裴墨染是为了查明她的身份,但此举着实狠了点。
用膳过后,裴墨染、王显的目光时不时在云清婳身上逡巡。
他们在等待云清婳起反应。
“方才看宋小姐在抓挠胳膊,莫不是身子不舒爽?你带她去看看大夫。”裴墨染冲玉容轻扬下巴。
玉容的心里酸溜溜的。
裴墨染也疯了不成?居然对这个丑女这么上心!
边地不注重礼节,又因为跟胡人通商,民风开放。
云清婳坦然掀开衣袖,露出一截纤细洁白的小臂,“多谢大人关心,我没事。”
裴墨染的眸子紧缩,眼中的最后一丝希冀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