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连绵,如巨龙脊背起伏不绝,云雾缭绕其间,遮掩着无数险峻与隐秘。
在一座看似寻常的山峦腹地,借助精妙阵法扭曲光景与气息,三名道门金丹修士正潜藏于一处临时开辟的洞窟之内。
其中一人,面容精悍,正摩挲着手中一枚微微震动的传讯玉符,脸上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冷哼道:“哼!果然不出我所料,此次我道门同时对七宗两处重要关隘发动的大规模进攻,又失败了!”
另一名略显年长,气质沉稳的金丹修士闻言,不由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萧索:“是啊,自幻主止水前辈意外身殒,禁主灵枢大人被青云宗那位洛云心死死压制,连兵主玄戈大人的行动也屡屡受挫,被七宗元婴联手限制。”
“道门……已不复昔日之威,难以再像以往那般纵横披靡了。”
他微微摇头,继续道:“如今这局势,我等金丹修士,若再不知死活地冲杀在最前线,与送死何异?反倒是这等潜入七宗腹地,暗中行事的任务,虽需小心谨慎,却更能保全性命。”
第三人,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金丹修士接口道:“幸好我等有先见之明,提前接取了这潜入任务。这里虽是七宗覆地,但反而是灯下黑,只要我们小心隐藏,完成任务布置,便可安然撤离,基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他们所要执行的,便是覆灭迎仙城的任务,只是迎仙城作为中枢要地,探查范围极其之广。
这也就致使他们不得不藏得更深了。
然而,就在他们自觉隐蔽得天衣无缝之际——
一道极其张扬、毫不掩饰自身强大气息的遁光,如同燃烧的流星,以极快的速度,径直从他们藏身的山峦上空掠过!
那遁光中蕴含的法力波动强横无比,远超寻常金丹,更是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近乎挑衅般的意味,瞬间穿透了他们布置的隐匿阵法,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不好!”
那名精悍金丹修士脸色骤变,霍然起身:“如此肆无忌惮的遁光……难道是发现了我们!”
“只有一人?”
那年长沉稳的金丹修士神识迅速扫过,确认了来者数量,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狠辣,“不管她是否真的发现了我们,既然从此处经过,又如此张扬,绝不能让她活着离开!否则我等行踪一旦泄露,前功尽弃不说,更可能引来七宗元婴的追杀!”
“动手!速战速决,绝不能让她传讯出去!”那面色苍白的金丹修士也立刻做出了决断。
隐匿阵法瞬间撤去。
三道属于金丹修士的强横气息猛然爆发,如同潜伏的毒蛇骤然亮出獠牙。
他们配合默契,呈品字形从山腹中冲出,瞬间拦在了那道正欲远去的遁光前方,强大的法力威压混合着杀意,如同无形枷锁般笼罩而去。
“七宗的贼子,给我留下!”
精悍金丹修士怒吼一声,率先出手。
他祭出一面幽蓝色的三角小幡,迎风便长,化作丈许大小,幡面之上水波流转,瞬间引动天地间的水汽,化作无数道散发着刺骨寒意的玄冰锁链,如同巨蟒般缠绕向遁光,意图限制其行动。
那正是他的本命法宝“玄冰幡”。
那年长沉稳金丹修士则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地面陡然震动,无数粗壮的墨绿色藤蔓破土而出,这些藤蔓不仅坚韧无比,更带着强烈的腐蚀毒性,如同活物般从下方缠绕、抽打而上,封堵遁光逃脱的可能。
而那面色苍白的年轻修士,则是最为阴险。
他并未直接攻击遁光,而是祭起七枚细如牛毛的“无影透骨针”,这些飞针近乎透明,飞行时无声无息,专破金丹修士法力,极难察觉,乃是暗中取命的歹毒法宝。
三人联手,一困一缚一暗杀,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在最短时间内,将这个意外出现的七宗修士彻底灭杀于此,以绝后患!
就在这时,遁光骤然停滞,显露出沈清禾的身影。
她并没有返回迎仙城,而是直奔沈家而去。
作为依附青云宗,还想借助青云宗的威势,壮大己身的沈家,早就搬迁到了青云宗附近。
为了除掉沈家,她只是简单给师尊传了个讯,便迫不及待直奔沈家所在而去。
现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围攻,她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眼眸中,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她一眼便看出这三人的修为,一个金丹后期,两个金丹中期。
这样的阵容,在现在的她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找死。”
沈清禾眸中杀意一闪,甚至没有动用太多花哨的手段。
面对缠绕而来的玄冰锁链与地下涌出的毒藤,她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之中,太阳真火轰然爆发。
不再是凝练的丝线,而是一片纯粹由至阳至刚火焰构成的领域,以她为中心向外急速扩张。
“嗤嗤嗤——!”
那看似坚韧无比的玄冰锁链,在接触到金色火焰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寒气瞬间被驱散,锁链本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蒸发!
而下方那些汹涌的毒藤,更是连靠近都做不到,便在火焰领域的高温下迅速枯萎、焦黑,最终化为飞灰!
至于那七枚悄无声息袭来的“无影透骨针”,在进入太阳真火领域的刹那,便如同陷入了粘稠的岩浆,速度大减,针体上附着的法力被迅速净化、剥离,最终坠落在地。
“什么?!”
“我的法宝!”
三名道门金丹修士齐齐变色,尤其是那精悍金丹修士和年长沉稳金丹修士,本命法宝与术法被如此轻易破去,心神俱震,嘴角溢出鲜血。
他们终于意识到,踢到铁板了!
此女绝非普通金丹!
“我们不是她的对手,撤!”年长沉稳金丹修士最为果断,立刻萌生退意。
但,已经晚了。
沈清禾根本没打算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她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那精悍金丹修士面前,在他惊恐的目光中,覆盖着金色火焰的手掌直接拍碎了他的护体灵光,印在他的胸膛上。
精悍金丹修士整个人如同被投入洪炉的冰块,瞬间气化,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紧接着,她看也不看,反手向后一挥,一道凝练如墨的玄冥重水如同黑色的闪电射出,精准地命中正欲土遁逃离的年长沉稳金丹修士。
那年长沉稳金丹修士,瞬间只觉得周身一沉,仿佛背负了一座大山,遁光瞬间溃散,整个人被那一滴便可化江河的玄冥重水的恐怖重量,直接镇压陷入地面,筋骨尽碎,化作一滩肉泥!
最后那名面色苍白的金丹修士,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施展要付出大代价的秘法,向远处逃窜。
沈清禾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屈指一弹,一缕细微的元磁神光后发先至,刷过他的身体。
那脸色苍白的金丹修士顿时感觉体内法力逆流,遁光失控,如同没头苍蝇般在空中乱转。
沈清禾甚至懒得再补上一击,只是操控着一缕太阳真火追上,将其连同惊慌失措的神魂一同焚为虚无。
从三人暴起发难,到悉数伏诛,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息不到。
沈清禾悬立半空,衣袂在激荡的气流中猎猎作响。
方才短暂的交手甚至未能让她气息产生半分紊乱,周身灵力依旧澎湃如潮。
她冷漠地扫过三名金丹修士殒命之处,目光最终落在那处因阵法被破而显露出的幽深洞窟。
神识如无形触须,轻描淡写地探入其中,瞬间便将洞内情形尽收眼底。
洞窟内并没有什么。
随后,她袖袍随意一挥,一股吸力凭空产生,便将那三名道门金丹修士的法宝等事物都摄入手中。
她的神识轻易便扫过这些法宝内部的空间,其中没有什么看得上的东西,不过有一些特殊的东西,却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目光扫过那些特殊东西,凭借血影的记忆,她立刻明了,这些东西的用途。
这些应该是用来布置某种极其恶毒,兼具困锁与献祭效果的大阵的宝材。
这样的大阵可以大范围布置,也可以小范围布置,但即便是再小,也至少能困锁、献祭百万凡人。
而若是大范围布置,就算是化神修士,也难逃一死!
看这三个金丹修士所携带的宝材数量,估摸也就能布置个困锁、献祭百万凡人的大阵。
这样的大阵,一些筑基修士就可轻易破去,根本没什么威力可言。
沈清禾并没有将这放在心上,随手将三人的法宝等物丢入乾坤玉镯。
随即,她不再有丝毫停留,身形再次化作气势惊人的遁光,径直朝着沈家的方向撕裂长空而去。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路旁微不足道的尘埃,根本不值得她投注半分心神。
群山重归寂静,唯有残留的斗法痕迹与那空荡的洞窟,在诉说这里,曾陨落了三位金丹修士。
......
沈家所在的族地,确是一处钟灵毓秀之所。
但见远处山峦叠翠,如屏风环抱,云雾缭绕山腰,平添几分仙气。
近处,一片开阔的湖泊如同镶嵌在谷地中。
湖水清澈,灵气氤氲,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湖畔栽种着不少灵植奇花,四季不败,芬芳馥郁。
精致的亭台楼阁依山傍水而建,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无不彰显着此的富足与品味。
此地灵气之浓郁,虽比不上青云宗内那些核心福地,但也远超寻常山脉,足以支撑一个修仙家族的繁衍生息,甚至奢侈享乐。
此刻,就在湖畔一座最为华美的水榭之中,丝竹管弦之音靡靡,数名仅着轻纱、身段婀娜的女修正随着乐声翩跹起舞,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
水榭主位之上,一名衣着华贵,面色带着纵欲过度般苍白的年轻男修,正左拥右抱,一边享受着身旁女修递到嘴边的灵果,一边与另一名男子高声谈笑。
“哈哈,刘兄,你看这东玄洲打得天翻地覆,听说前线每日都死人,金丹真人都陨落了不少!哪像我们这里,依旧风平浪静,美酒佳人,岂不快哉!”那面色苍白男修,乃是沈家嫡系子弟,名为沈阙,他得意地灌下一杯灵酒,语气中满是炫耀。
被称作刘兄的修士,是其母族表亲,他搂着怀中的女修,嘿嘿一笑,奉承道:“那是自然!谁不知沈家老祖宗交友广阔,与丹霞派、万兽山、寒冰宫的好几位金丹长老都有交情!也正是因此,只要咱们不主动凑到前线去,哪路的烽火也烧不到这来!说起来,还是皓兄你会享受啊!”
沈阙闻言,更是志得意满,大手在身旁女修腰肢上不规矩地游走,引得女修一阵娇嗔,他却不以为意,反而笑道:“那是!修行之道,张弛有度。打打杀杀那是莽夫所为,懂得借势,懂得享受,才是长生正理!”
类似的情景,在沈家这片族地的各处不时上演。
练功场上人影稀疏,反倒是各种饮宴、嬉游之所,聚集了不少沈家子弟及其附庸,一派醉生梦死之象。
而在通往这片族地唯一的入口,一座气势不凡的白玉牌坊下,四名身着沈家统一服饰的筑基修士正在值守。
他们的目光扫过牌坊外云雾缭绕的山路,神态间带着一丝属于大族仆役的倨傲。
其中一人望着族地内隐约传来的笙歌,略带羡慕地道:“还是他们会享受啊。”
另一人接口,语气中带着与有荣焉:“那是,也不看看沈家如今是什么声势!”
“我听说,老祖宗前几日又收到了天音阁妙音真人的传讯,邀他品鉴新得的仙茗呢!有老祖宗这般人脉,咱们沈家自然稳如泰山,区区道门之乱,何足道哉?”
第三人点头附和:“正是如此!据说金刚寺的了苦大师,万兽山的啸林真人,都与咱们老祖宗交情匪浅。有这些七宗长老照拂,谁敢来我沈家撒野?”
他们言语之间,充满了对沈家现状的自得与对未来的盲目乐观,仿佛外界的血雨腥风,与他们这处“世外桃源”毫不相干。
然而,就在下一刻——
一道极其刺目、带着撕裂一切气势的遁光,如同九天陨星,完全无视了沈家族地外围那层象征意义大于实际防护作用的警示禁制,以一种蛮横无比的姿态,悍然闯入了这片宁静而奢靡的空间,径直悬停在了那片享乐水榭的上空。
遁光散去,显露出一名身着青云宗弟子服饰,身姿挺拔,面容清丽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寒霜的女子身影。
正是沈清禾!
她这突如其来的闯入,以及那毫不掩饰的强大威压,瞬间让水榭内的靡靡之音戛然而止。
舞姬们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
沈阙与其表兄刘姓修士也是猛地一惊,手中的酒杯“啪嗒”掉落在地。
“什么人?!”
“大胆!竟敢擅闯沈家族地!”
白玉牌坊下的四名守卫也反应过来,又惊又怒,一边发出警示符箓,一边驾驭法器腾空而起,试图阻拦。
为首那名守卫色厉内荏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此乃沈家族地,岂容你放肆!”
沈清禾悬浮空中,对于脚下水榭中那些惊惶的面孔,以及身后赶来的守卫,她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杂草尘埃。
她直接无视了所有的质问与呵斥,缓缓闭上了双眼。
下一刻,一股磅礴如海、锐利如剑的神识之力,以她为中心,如同无形的风暴,轰然向四面八方横扫开来!
这股神识强横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瞬间覆盖了整个沈家族地的每一个角落。
无论是亭台楼阁,还是密室禁地,在这神识扫过之下,几乎无所遁形。
无数正在享乐、修炼、或是处理杂务的沈家子弟,在这股恐怖的神识下心神剧震,修为低微者更是直接瘫软在地。
沈清禾的神识精准地锁定了那些依旧沉溺于酒色、气息虚浮、在她记忆中曾对原身多有欺凌、或是仗着家族作威作福的嫡系子弟。
她没有丝毫犹豫,更无半点怜悯。
心念微动之间,太阳真火那至阳至刚的力量,被她以神识为引,化作无数细微不可察的金色火星,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落向了那些被她锁定的目标。
“啊!”
“不!”
“救命——!”
凄厉而短促的惨叫,在沈家族地的各个角落几乎同时响起。
水榭之中,那方才还在左拥右抱的沈阙,以及他的表兄刘姓修士,甚至连同他们身边那些女修,身上毫无征兆地燃起了金色的火焰,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在极致的高温中瞬间化为灰烬。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族地内多处地方。
这些平日里仗着家族荫庇,作威作福、醉生梦死的沈家子弟,连同他们的帮闲与玩物,在短短一两个呼吸之间,便被彻底从这个世上抹去。
浓郁的血腥味尚未散开,便被太阳真火蒸腾殆尽,只留下一处处焦黑的痕迹,以及空气中弥漫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毁灭气息。
突如其来的杀戮,瞬间将整个沈家从醉生梦死中惊醒!
“敌袭!!”
“阙儿!我的阙儿!!”
“是谁?!到底是谁?!”
惊恐的尖叫、悲愤的怒吼、仓惶的遁光……原本宁静祥和的沈家族地,彻底炸开了。
沈清禾缓缓睁开双眼,俯瞰着下方如同炸开锅蚁巢般的沈家族地,眼神依旧冰冷如万载玄冰,仿佛刚才抹杀的并非一条条生命,而只是随手拂去了一些碍眼的灰尘。
她的到来,她的杀戮,如同一声惊雷,彻底撕碎了沈家赖以维系安宁的虚假外壳。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