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检提交结果之前，谁都不知道火灾是怎么发生的，也没人知道降温喷雾罐被炸到了楼下花坛里。
除了有意引发火灾的凶手。
而且是密切关注死者家里情况的凶手。
郑岩分析：“他家就在死者家对面那栋楼，能看见死者的房间，发现起火后，再选择好时机装作救人。”
说着说着，他转念又道：“但有一点很奇怪，如果我是凶手，不会当冲在前面的人。混在后面的人群里，趁大家都在救火的时候去花坛里找喷雾罐，不是时间更多，更不容易被人发现吗？”
“你抢台词了。”小陈说。
郑岩面无表情盯他。
谈鸣倒是说：“我在走访的时候，听小区里的人说邝凡是个很乐于助人的大好人，有人要跳楼，他冲在第一个劝说，有人家里父母打骂儿女，他也不怕得罪人，上门各种劝。”
谈迦捏面塑的动作忽然停下。
郑岩看向她：“绿小狼，你沉默得有点久了。想到什么了？”
“想到三个问题。”谈迦说。
“第一，邝凡为什么想找到喷雾罐带走？按照调查结果和几方的口供，秦老太太的孙子带打火机来是意外，死者拿走打火机更是让人没想到，难道邝凡能猜到死者现在的精神状态迟早会玩火自焚？毕竟没有那个打火机，只有降温喷雾的话根本不会起火，他也不会有嫌疑。反倒是找喷雾罐的行为让他看起来有了嫌疑。”
“第二，时间。就算邝凡猜到死者会偷走打火机玩儿，怎么确定他会在什么时候同时喷喷雾和打开打火机呢？降温喷雾一般不会在早上用吧？但死者就是在这个不合理的时间同时用了两个不合理的东西，还恰好在邝凡赶去上班之前，正好能积极救人展现自己好心人的一面。”
这火灾要是发生在上班时间，邝凡就没这个展现机会了。
所以死者似乎很配合他的想法，早上就在使用喷雾罐，又不顾自己对火的ptSd开始玩打火机。
“不止这个，他救人的时间也很奇怪。按理说，如果他想让死者死，那肯定越晚救火越好，但他在发现起火后表现得非常积极，按照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如果那群邻居在救人的时候一路顺利，他们冲进去时死者说不定还活着。”
那场火没能烧毁其他房间，说明燃烧时间其实并不久。
小陈附和：“确实，据他们说，在大门口被堵了挺久，很多人踹门，但是没踹动，还是等李老头回来用钥匙开的，所以耽误了很长时间，要是不耽误这段时间，死者不一定会死。”
谈鸣补充：“还有，死者的房间门并没有反锁，死者只要在他们踹门的时候跑到客厅，也不一定会死。”
说完小陈诧异道：“难道邝凡是时间管理大师？算得这么准，能料到他们踹门的时间和等待李老头回来的时间，加上灭火的时间，正好能让死者死掉，但又不会让火灾波及太大？心理医生的能力这么强？”
郑岩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沉吟片刻说：“这几乎不可能。之前走访的时候，有人说灭火之后，邝凡看见死者的样子，整个人都愣住了，有没有可能，他根本没想让死者死？”
小陈想了想：“还真有可能。他冲在最前面救火，当时踹门的时候很用力，还朝里面喊了死者的名字，询问那些灭火的邻居时，他们都说邝凡很在意这些心理有问题的人的安危。之前有跳楼的，吞药的，都被他救下来了，只有死者没来得及，说他肯定很伤心。”
“跳楼，吞药，家庭不和，纵火，”谈迦幽幽道，“锦绣家园小区在他搬进来之前，出现过这么多事情吗？”
他们一愣。
谈鸣作为家里有个心理医生的家属，缓慢说：“邝凡没有杀人动机，但似乎有制造混乱的动机。救人得来的口碑让他在这一片地区很出名。”
“这就是我想到的第三点，”谈迦又说，“我怀疑他本身就有问题，只是死者这件事严重到脱离掌控了。我们得查一查他接触过的其他心理有问题的患者。”
郑岩立马想起在邝凡心理诊所外摔下扶梯的那对双胞胎。
他们开始仔细调查邝凡。
为此还把谈迦她姑姑谈雪回请了过来帮忙。
邝凡的生平挺好查的，平凡的家庭，普通的学校，不起眼的成绩，本科毕业后在养老行业的一家中小型企业当心理咨询顾问，但没干多久就离职了。
之后，他自己开了家很小的心理咨询室，当时主要干线上，按小时收费和人聊天，做情绪疏导，慢慢赚了点钱。
后来结婚生子，按揭买房，搬进了锦绣家园，但是也不怎么出名。
但是三年前，因为救下那个要跳楼的孩子，邝凡上了报纸，从那之后，他的生意就变得很好，不断拯救人，不断得到表扬，不断扩大自己的诊所。
三年，就能挣到能在市中心买学区房的钱。
“表面上看起来，他是好心终于有好报了，但如果死者这件事是邝凡自导自演为了表现自己的乐于助人，那说明之前发生的‘好事’，都有可能是他引导的。”郑岩说。
谈雪回当了二三十年的心理医生，接触过很多类似的人，侃侃而谈：“有些家长就是这样的表演人格，特别是全职父母，当生活里只剩下带孩子，得到的夸奖只来源于对孩子的照顾时，他们的心理就会产生扭曲，通过故意让其他人带不好孩子，甚至是伤害孩子，来凸显自己的价值，得到别人的表扬。”
“孩子也是一样，有一种心理疾病叫孟乔森综合征，他们会假装有病，甚至主动伤害自己，来获取别人的同情。”
郑岩和谈迦都想到了那对双胞胎，他们的情况是家里长辈有问题，还是孩子自己有问题？
但无论如何，那对双胞胎明明来治疗过几次了，家长也被反复告诫过，今天还是在那么多人面前控制不住伤害孩子的行为，说不定就是邝凡有意引导，好让他仗义执言出风头。
但更多的，还得从邝凡那儿拿到患者名单，才能查清楚。
谈迦心里有个猜想，也得和那些患者交流过才能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