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城的夜色浓稠如墨，裹着潮湿的寒意渗入每一处缝隙。
陈学文倚在安全屋斑驳的木窗前，指节无意识叩击着窗框，发出细碎的声响，与远处电车轨道的轰鸣声交织成一曲紧张的夜之协奏。
屋内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萧鸿志、王飞虎和林国栋围坐在一张破旧的八仙桌旁。桌上铺满了皱巴巴的地图和写满密语的纸片，烟灰缸里堆满烟头，袅袅青烟在半空盘旋不散，仿佛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焦虑。
“少爷，那两个潜伏者下午准时到工部局报到了。”林国栋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他们藏得太深，根本看不出半点日本人的影子。程子卿老谋深算，一旦他怀疑……”
“所以我才要用真实身份去见他。”
陈学文转过身，烛火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眼眸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程子卿手里那些档案到底有多少，我们不知道，不过，这些档案不仅让他成了众矢之的，也成了我们的突破口。日本人和特务处应该都盯着这份档案，他现在心里肯定也在打鼓，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萧鸿志猛地站起身，木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太冒险了！程子卿一旦认定你是地下党，把消息传出去，你就完了！”
陈学文抬手示意他冷静，语气沉稳而决绝：“两害相权取其轻。程子卿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把柄。我之所以用他的家人做筹码威胁他，就是因为地下党不会用这种手段，这反而能打消他部分疑虑。”
“那我们跟你一起去！”林国栋急切地说。
“不必！”
陈学文摇摇头，目光扫过众人，“林国栋，你带着那把德国狙击枪，去程子卿家对面150米外的高楼。萧鸿志做你的观察手，就用我们之前编的手语联络。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
王飞虎有些局促地开口：“少爷，程子卿家的电话线和下水道还没查清楚。最近租界涌进太多难民，巡捕到处驱赶，我扮成难民想进下水道，结果差点被抓。”
陈学文沉思片刻，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惊得屋内众人微微一颤。
“别再冒险扮难民了，1月初寒潮来袭，沪城街头每天都有冻饿而死的人，青年和孩子占了大半……”
他的声音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忍，旋即恢复冷硬，“电话线只盯主线，不要管另一根暗藏的电话线，让杨六根在电线杆下待命，我多带些手雷和炸药，就算他叫来帮手，我也能全身而退！”
萧鸿志皱着眉头，担忧地说：“安全屋越来越难找了，最近进城的人实在太多。”
“先休息会儿，后半夜两点，我们去取相机和冲印设备。”陈学文拍了拍萧鸿志的肩膀，试图缓解压抑的气氛。”
众人相视一笑，笑容里却难掩疲惫与紧张。
窗外，寒风呼啸着掠过破旧的屋檐，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惊心动魄的对峙奏响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