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巨大的轰鸣从物理层面传来，将短暂的胜利喜悦彻底碾碎。
“幽灵”号猛烈地一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
“怎么回事？”苏晚被甩回控制台前，双手快速在屏幕上操作。
主屏幕上，之前那片虚无的数字宇宙正在像玻璃一样碎裂，露出背后深海的漆黑和疯狂挤压过来的巨大水压。
“‘备份核心’的能量中枢就是那个‘神只’。”顾沉的眼神凝重，“它消失了，这里的物理结构在失去稳定。”
“它在塌陷！”苏晚调出的三维结构图上，代表着他们所在位置的巨大黑色水晶建筑，正从核心开始，出现蛛网般的红色裂痕。
裂痕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话音未落，顾沉已经将引擎推力杆猛地拉到底。
“幽灵”号的引擎发出超负荷的嗡鸣，船身一震，向着他们来时的那条通道冲去。
“不行！那条路已经塌了！”苏晚在全息投影上划出一道红线，那条通道的入口，已经被坍塌的巨型结构体彻底堵死。
“给我一条新路！”顾沉吼道，双手死死把住驾驶盘，在崩落的巨大碎片间极限闪避。
“幽灵”号像一条受伤的鱼，在末日般的迷宫里穿行。
“左转三十度，穿过c-7扇区的残骸！”苏晚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注意！右侧推进器功率只有百分之四十，补偿三秒的推力差！”
顾沉没有回话，他猛地向左拉动驾驶杆，“幽灵”号的船身几乎是擦着一块小山般的金属结构体划过，船体外壳传来刺耳的刮擦声。
警报声再次尖锐地响起。
“结构完整度百分之六十二！”
“等等……”苏晚的目光突然凝固在全息投影的一个角落。
在无数代表着危险和系统错误的红色警报中，一个极其微弱的绿色信号点，正在顽强地闪烁。
“顾沉，停一下！”
“我们没时间了！”顾沉操控着潜艇，险之又险地躲过一道横扫过来的能量乱流。
“是他。”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陈卓。”
顾沉的动作一顿。
苏晚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试图放大那个信号。
“信号源太弱，正在被崩塌的能量场干扰！”
“给我接过去！”顾沉喊道。
苏晚将信号强行接入主屏幕。
屏幕闪烁了几下，一个模糊的人影浮现出来。
是陈卓。
他靠在一片正在崩解的数据墙上，半边身体已经化作了飘散的电码，整个人像风中残烛。
他看到屏幕前的顾沉和苏晚，那双总是带着戏谑和疲惫的眼睛里，露出了一点微弱的光。
“咳……你们……还真做到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静电的杂音。
“陈卓！你怎么样？”苏晚急切地问。
“死不了……也活不成了……”陈卓苦笑了一下，一口数据构成的“鲜血”从他嘴角溢出，“听着，没时间了……”
他喘息着，用尽全力说道：“你们……只是摧毁了它的意识体……但‘格式化’的代码……像种子……已经散播到了全球网络里……”
“新的战争……才刚开始……”
“那是什么意思？”顾沉追问。
陈卓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那只还算完整的手，艰难地指向屏幕外的一个方向。
一个位于潜艇航线侧后方的，被无数废墟掩埋的角落。
“去那儿……那是赵文渊……最后的保险……”
“他把所有‘信任协议’的原始数据……都备份在了那里……”
“还有……你父亲……留下的……真正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剧烈的电流爆开，陈卓的影像在屏幕上疯狂扭曲，最后彻底化作了一片纷乱的雪花。
信号，中断了。
驾驶舱里一片死寂。
只有潜艇外，世界崩塌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顾沉看着那片雪花屏幕，沉默了几秒钟。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猛地一转舵。
“幽灵”号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调转船头，向着陈卓最后指向的那个方向，全速冲了过去。
“顾沉！”苏晚惊呼，“那个方向是塌陷最严重的核心区！我们会被埋在里面的！”
“他不会用自己的命，给我们指一条死路。”顾沉的声音沙哑，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翻滚的能量和坠落的碎块。
苏晚看着顾沉的侧脸，不再说话。
她重新坐回控制台，双手再次在屏幕上舞动。
“前方十二点钟方向，有三块A级结构体正在坠落！五秒后撞击！从它们中间穿过去！”
“收到！”
“幽灵”号像一把黑色的匕首，精准地扎进了那片死亡之地。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每一秒，都是在与死神赛跑。
潜艇的每一次晃动，都可能导致船毁人亡。
“就是那里！”苏晚忽然指着前方一处被乱石掩埋的平台。
平台中央，一个半球形的金属装置，正散发着微弱的蓝色辉光。
“靠近它！”顾沉喊道。
“幽灵”号冲破层层阻碍，船头艰难地靠近了那个装置。
“数据传输接口已连接！”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喜悦，“正在下载！百分之十……三十……”
“轰——”
他们头顶上方，一块足有体育场大小的穹顶结构，再也支撑不住，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直直地砸了下来。
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潜艇。
“来不及了！”苏晚脸色煞白。
“下载进度！”顾沉嘶吼着问。
“百分之九十八！”
“断开连接！”
顾沉在吼出这句话的同时，一脚踹开了身旁的紧急阀门。
“紧急推进剂注入！”
潜艇尾部，一股蓝色的火焰猛然喷射而出，“幽灵”号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在穹顶砸落的前一秒，从那片狭小的空隙中，瞬间冲了出去。
巨大的冲击波从后方传来，将“幽灵”号狠狠地向前抛飞。
顾沉用尽全力，才勉强稳住失控的潜艇。
他们冲出了那片正在坍塌的建筑，冲出了那片破碎的数字空间。
深海的黑暗，重新包裹了他们。
两人瘫在座椅上，大口地喘着气。
劫后余生。
顾沉看向苏晚。
苏晚也看向他，然后点了点头。
他们拿到了。
然而，还不等他们松一口气。
“滴——滴——滴——”
驾驶舱内，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警报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不是内部故障，是外部探测警报。
苏晚立刻看向探测屏幕。
屏幕上，七八个红色的光点，从不同的方向，正以极高的速度，向着他们的位置包抄而来。
“检测到不明潜航器信号。”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
“正在高速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