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孟学军那句“你这是跟你爸说话的态度吗”的话音刚落，孟子涵就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冷笑。
“爸？”
她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里满是刻骨的恨意。
“你也配？你养过我一天？给我买过一尺布？我从小到大，吃的是姑姑家的饭，穿的是姑姑给我买的衣服。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摆当爸的谱！”
她挺直了脊背，死死地盯着孟学军，一字一句地往外砸：“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要钱吗？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一分都没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孟学军被她这副豁出去的架势噎了一下，随即鄙夷地瞪着她。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你但凡有点脑子，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样！大学考不上，工作保不住，连个男人都留不住！啧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我一半的聪明都没遗传给你！”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把尖刀，直往孟子涵心口最痛的地方扎。
她嘴唇控制不住地哆嗦，却死死咬着，没让自己崩溃。
可孟学军根本不打算放过她，他身子前倾，眼神阴沉，语速飞快。
“你是没钱，可你那个好姑姑、好姑父有啊！他们不是刚下岗，拿了遣散费吗？那是一大笔钱！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不知道帮你亲爸弄点过来？他们对你再好，那也是外人！我才是你亲爸！嫡嫡亲的亲爸！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这血缘是拿刀子也割不断的！有我这层关系在，你就该替我想办法！我有了钱，不就是你有了钱？”
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显然在他看来，让女儿去掏空姑姑家的积蓄，是天经地义的事。
孟子涵彻底愣住了，心跳都漏了一拍：“你……你怎么会知道遣散费的事？你一直都知道？”
“放屁！”孟学军不耐烦地白她一眼，“我是你爸，我什么脑子？这世上有我不知道的事吗？你那点破事，以为能瞒得过谁？你干的那些蠢事，我看得清清楚楚！”
孟子涵呼吸一滞，几乎站不稳，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不是说……你一直在外地找我妈吗？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
“找她？”孟学军嗤笑一声，不屑地道，“那个疯婆娘，跑了就跑了，找她干什么？有那工夫，我再娶一个年轻漂亮的不好吗？”
孟子涵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脑子里轰隆作响，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了上来。
她死死盯着孟学军，声音发颤。
“所以……这么多年，你根本没走远，你一直就在江城？你躲在钢厂附近，眼睁睁地……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欺负？”
孟学军的脸色变了变，随即蛮横地摆摆手：“说那么难听干什么？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意要忙，哪有空天天盯着你！”
“什么生意？”孟子涵厉声质问，“是赌博吗？你自己赌得倾家荡产，还要来骗姑姑姑父的钱给你翻本？你做梦！那笔钱，是我要拿去读书的！是我这辈子唯一能翻身的机会！”
“赌博？小丫头片子懂个屁！”
孟学军的脸一下涨落红了，忍不住就要发作，但他很快又压下火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我这两年一直在港城跑生意，倒腾电子表，赚了不少！就是去年看走眼，货全砸手里了，才暂时回江城避避风头。你别瞎想！只要有了那笔遣散费当本钱，我的生意马上就能起死回生！到时候赚了大钱，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说到这，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孟子涵，眼里满满的都是嫌弃：“就你那脑子，还读什么书？读了也白读！不如跟我去做生意，等赚了钱，还不是咱父女俩的？总比你窝在江城这个破地方，天天被人戳脊梁骨强！”
孟子涵根本不信他的话。
“你胡说八道！谁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你……你肯定是又在编故事骗我！”
“说你蠢你还不信！”孟学军像是被彻底激怒了，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汗浸得又软又皱的纸，狠狠“啪”地一声甩在孟子涵胸口，“你亲爸还能骗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我在港城开公司的营业执照！专门倒货的！要不是去年决策失误，我早发了！”
那张纸飘飘悠悠落在地上，上面印着繁体字和红彤彤的公章。
孟子涵不敢相信地盯了几眼孟学军，才慢慢弯下腰，捡起那张纸，心跳得像打鼓。
她死死盯着那张纸，又抬眼看看孟学军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翻江倒海。
万一……
万一是真的呢？
如果真有这样一条路，她跟着他去港城做生意，等学会了，再一脚把他踢开，自己当老板……
那不比在江城这个烂泥潭里强一百倍？
在这里，她的名声早就毁了，走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
可要是能离开……
她捏紧了那张纸，指节都发了白，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等着。这东西是真是假，我会去找人弄清楚。要是真的，我帮你。可要是假的……”
她没把后面的话说完，但那眼神里的狠劲，让孟学军都心里一突。
他装作满不在乎地一挥手，胸有成竹：“随便查！查不明白算我输！你是我女儿，我还能坑你不成？”
孟子涵狠狠剜了他一眼，把那张薄薄的纸揣进怀里，转身就往楼上跑。
楼道里黑漆漆的，只有她咚咚咚的脚步声在回荡。摸到家门口，她才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钥匙捅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
门刚一开，孟雪云就焦急地迎了上来：“小涵？怎么样了？你爸他……他没为难你吧？”
孟子涵一把抓住孟雪云的手，反手“砰”地关上门，神色紧张地把她拖进卧室，压低了声音，急促地问。
“姑姑，你快看！他给了我这个，说是他在港城开公司的执照！我不信他。“
”你……你有没有认识的人，能帮我看看这东西，到底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