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越的骨笛声穿透黑暗,绵长的曲调在王陵的过道回荡。
那些方才还铺天盖地、獠牙毕露的毒蝎,仿佛接到了无形的军令,
竟齐齐收敛了凶性,
如潮水般退去,转瞬间便消失在苏俊与若彬的视线尽头,只余下满地碎石与腥臭味。
若彬惊得眸中闪过异彩,
下意识喃喃出声:“竟还有这般法子……我们先前怎就未曾想到?”
苏俊收回望向蝎群退去方向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淡冷的弧度,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讽:“孤陋寡闻。”
话音刚落,
身后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与粗重的喘息。岩龙满头大汗地奔来,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他叉着腰,对着苏俊抱怨道:“先生!您二位怎就不能等等大伙?只顾着低头往前冲,倒叫我们好一番追赶!”
方才还带着几分傲气的苏俊,此刻竟像个闯了祸的小学生,连忙收起神色,连连应道:“是是是,下次一定留意,断不会再这般冒失了。”
接下来,
苏俊踏上了一段堪称炼狱的行程。
这地下通道,是当年日本人遗留的的盗洞,狭窄得仅容一人勉强通过,低矮处甚至要佝偻着脊背、双膝着地才能挪动。
苏俊身上的防护服本是抵御未知风险的屏障,此刻却成了最沉重的枷锁——厚重的材质摩擦着岩壁,
每一次爬行都要耗费数倍力气,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在防护面罩内凝结成水珠,模糊了视线。
岩壁粗糙冰冷,
布满尖锐的碎石,稍不留神就会划破防护服。
他只能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死死抠住石缝,膝盖在坚硬的地面上反复碾磨,防护服的膝部很快被磨得发亮。
通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若有似无的铁锈味,空气稀薄得让人胸口发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回荡。
更难熬的是无边的黑暗与寂静。
头顶的矿灯只能照亮前方不足三米的路,其余地方都被浓稠的黑暗吞噬,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既要留意脚下是否有松动的石块,又要警惕通道壁上可能存在的机关——毕竟是日本人当年的遗迹,谁也不知道会藏着什么危险。
爬过一段近乎垂直的陡坡时,防护服的肩部被岩壁上的铁钩挂住,“刺啦”一声撕开一道口子。
苏俊心头一紧,连忙停下动作,用备用胶带匆匆修补。
冰冷的空气从破口处钻进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也让他愈发清楚,这场行程,每一步都在与死神擦肩。
他咬了咬牙,
抹掉面罩内的水珠,继续向前爬行。
膝盖早已麻木,双手也被石缝磨得生疼,但他知道,退路早已被切断,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
矿灯的光束在前方晃动,隐约照见通道尽头似乎有一丝微弱的光亮,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支撑着他在这片压抑的黑暗中,艰难挪动着沉重的身躯。
反观身后的若彬亲王,
早已没了半分矜贵气度,被两名随从合力拖拽着前行,华贵的衣袍沾满泥污,脸上满是狼狈与不耐,嘴里还不时发出低声的抱怨。
苏俊终于爬到一处稍显宽敞的转角,立刻瘫坐在地,迅速摘下防护面罩,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洞穴里稀薄又潮湿的空气。
胸腔剧烈起伏,汗水顺着下颌线滚落,在地面砸出细小的湿痕,连带着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些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岩龙沉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苏先生,再坚持片刻。翻过前面那段缓坡,前面就是啊嵯耶观音大厅了。”
苏俊缓缓点头,
唇角勾起一抹略显疲惫却依旧坚定的笑:“好,我歇口气,马上就走。”
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
闭目缓了缓急促的呼吸,指尖摩挲着防护服上修补过的痕迹,稍作休整便再度戴上面罩,躬身继续前行。
又在狭窄的通道里艰难爬行约莫一个时辰,膝盖和手掌早已被磨得麻木不堪,连呼吸都带着机械般的沉重。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前方不远处,竟有一丝极淡的光亮,穿透了浓稠的黑暗,在洞口隐约闪烁。
苏俊心头一振,
瞬间忘了疲惫,连忙加快动作往前爬。
那光亮越来越清晰,不再是矿灯的冷白,而是带着几分温润的柔光,仿佛穿透了千年时光,静静流淌在黑暗尽头。
爬至洞口,
他率先探出头,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前方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天然溶洞,
穹顶高不可攀,钟乳石错落垂悬,被岩壁间嵌着的夜明珠映照得流光溢彩。
溶洞中央,一尊数十丈高的阿嵯耶观音造像静静伫立,通体由白润的钟乳石雕琢而成,眉眼慈悲,衣袂翻飞,仿佛正俯瞰着世间众生。
造像底座刻满了古老的梵文,角落散落着几尊残破的青铜香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岁月沉淀的尘埃气息。
“苏先生,我们到了。”
岩龙随后爬出洞口,望着眼前的观音造像,语气中难掩敬畏。
而被拖拽着赶来的若彬亲王,
此刻也忘了狼狈,瞪大双眼盯着那尊钟乳石的观音,呼吸骤然急促,眼中闪过贪婪的精光,
全然不顾千年古迹的肃穆庄严,连身上的泥污都顾不上擦拭,便踉跄着往前扑去,眼底迸发出炽热的贪婪光芒,
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啊!这里一定就是军医日记里记载的阿嵯耶观音大厅!苏桑,你快看……穹顶上那颗天然形成、稍加修饰、形似太阳的夜明珠,还有旁边那枚映着清辉的‘月亮’!这般稀世奇珍,简直价值连城啊!”
苏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看向若彬亲王:“若彬亲王,你费尽心机带我们闯过这九死一生的通道,总不至于只是让我们来欣赏这处古迹吧?”
若彬亲王被他看得一滞,
随即收敛了几分贪婪,脸上堆起一丝不自然的笑,连忙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苏桑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