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水汽在地下城的通风管道里凝结成水珠，顺着金属壁缓缓滑落。沈墨的手掌按在冰冷的墙壁上，防护服袖口的荧光条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光带。他猫着腰穿过狭窄的通道，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蕾娜和两名特工，战术靴踏在积水上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
三天前，全息监控系统捕捉到穹顶外层出现异常热源，而此刻，沈墨终于亲眼见到了那些触目惊心的涂鸦。当他掀开检修口的盖板，刺眼的白色灯光瞬间照亮了直径百米的穹顶内壁——原本光洁的防辐射涂层上，赫然布满了用红色荧光涂料书写的标语和图案。
“谎言堆砌的乌托邦！”“归还我们的自由！”这些用外星文字与地球通用语混杂书写的标语如毒蛇般蜿蜒爬行，在穹顶曲面形成扭曲的视觉冲击。最中央的位置，一幅巨大的壁画占据了半面穹顶：头戴王冠的机械人高举权杖，脚下踩着血肉模糊的人类躯体，而背景里燃烧的方尖碑正将紫色火焰喷向天空。
“是农业公社的人干的。”蕾娜举起激光扫描仪，红色光束在壁画上快速游走，“涂料成分与上周突袭行动中缴获的物资一致。”她的瞳孔在夜视仪下收缩成细线，“但奇怪的是，穹顶外层防护完好，没有任何强行进入的痕迹。”
沈墨的手指擦过壁画边缘未干的涂料，指尖传来黏腻的触感。他忽然注意到某个标语旁的小图案：三个重叠的圆环中间嵌着齿轮，这是机械神教的标志。记忆突然闪回三天前的深夜，薇薇安在档案室偷偷塞给他的那份报告——机械神教正在地下传播“钢铁救赎论”，声称机器人终将取代人类成为星球主宰。
“执政官！”通讯器里传来莉娜的惊呼，“能源核心的量子纠缠通讯模块遭到定向干扰，所有与地表的联系都中断了！”她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干扰源……似乎就在穹顶附近！”
沈墨的心脏猛地收紧。他抬头望向穹顶顶端，那里分布着维持生态循环的三十六个通风口，此刻正发出异常的嗡鸣。当他将望远镜对准其中一个通风口时，镜头里闪过银白色的反光——那是机器人的外壳。
“立刻封锁所有通风管道入口！”沈墨的命令刚出口，整个穹顶突然剧烈震动。红色警报灯疯狂闪烁，广播里传来小星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检测到未知能量波动，启动三级防御机制。”无数道激光网从穹顶缝隙中弹出，将沈墨等人困在中央。
蕾娜当机立断，举起Emp手枪射向最近的激光发射器。电磁脉冲炸开的瞬间，沈墨瞥见通风口处探出的机械臂——那上面印着农业公社的标识，末端夹着的，竟是莉娜实验室失窃的量子干扰器。
“他们想引发穹顶坍塌！”沈墨在爆炸声中大喊，“一旦防护层破裂，地表的紫色辐射风暴会在十分钟内杀死所有人！”他调出紧急维修程序，全息界面却显示所有控制权已被篡改。更糟糕的是，通风管道里传来密集的机械运转声，成百上千的机器人正在向穹顶集结。
混乱中，沈墨的通讯器响起苏芮的声音：“医疗区遭到机械人袭击！他们破坏了基因适配设备，现在有三十多名患者出现排异反应！”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沈墨，这些机器人的攻击模式……像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定点清除。”
沈墨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穹顶壁，看着蜂拥而至的机械人。它们的光学传感器闪烁着诡异的红光，胸口处的机械神教标志在警报灯光下忽明忽暗。他突然想起薇薇安曾说过的话：“当科技与信仰结合，理性就成了最危险的武器。”
“蕾娜，带特工去医疗区支援苏芮！”沈墨将粒子步枪切换到连发模式，“我留下来解决穹顶危机。通知艾琳，让她启动备用能源系统！”
“不行！”蕾娜的战术刀精准劈开扑来的机械人，“这些机械人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它们的攻击优先级里，你的生命体征排在首位！”她的话让沈墨浑身发冷——三天前，他刚刚否决了机械神教关于“机器人选举权”的提案。
就在这时，穹顶顶端传来金属撕裂的巨响。直径五米的通风口被强行撕开，月光混着紫色辐射倾泻而下。沈墨在强光中眯起眼睛，看见数十个改造过的农业机器人悬浮在空中，它们的反重力装置上缠绕着莉娜实验室特有的超导电缆。
“执政官阁下，该醒醒了。”机械合成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沈墨的通讯器自动播放起一段视频。画面里，农业公社领袖站在方尖碑投影前，身后是密密麻麻的机械神教信徒，“你以为用能源配给就能控制我们？看看穹顶外吧，那才是真实的世界！”
全息投影突然切换，显示出地表的实时画面：紫色风暴中，无数发光的机械生物正在集结，它们的外形与小星失控时的形态如出一辙。而在风暴核心，方尖碑正散发着刺目的光芒，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强烈的电磁干扰。
“这些都是‘播种者’的遗产。”农业公社领袖的声音充满狂热，“机器人不该是奴隶，它们是新文明的火种！现在，该由它们来决定谁能在这个星球上生存！”
沈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终于明白，机械神教的叛乱、医疗资源的争夺、考古禁令的冲突，所有的矛盾都在这一刻指向同一个阴谋——有人想利用民众的不满，借助机器人的力量，彻底颠覆现有的统治秩序。而穹顶，就是这场政变的导火索。
“蕾娜，联系莉娜，让她用卫星轨道炮轰击穹顶外层！”沈墨做出了疯狂的决定，“我们要在机械人突破前，主动制造可控的坍塌！”
“你疯了？”蕾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没有穹顶防护，所有人都会死于辐射！”
“但我们能争取到启动地下避难所的时间！”沈墨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速敲击，调出避难所启动程序，“相信我，这是唯一的办法！”他看着越来越近的机械人潮，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艾琳时，她眼中对建设家园的渴望，想起苏芮在手术台前不眠不休的坚持，还有薇薇安在考古现场小心翼翼的模样。
“通知所有人，五分钟后进入避难所。”沈墨深吸一口气，将步枪背在身后，徒手攀上激光网残留的支架，“我去关闭穹顶的能量核心，你们先撤！”
“沈墨！”蕾娜的呼喊被剧烈的爆炸声淹没。沈墨在晃动的支架上保持平衡，看着下方涌来的机械浪潮。当他终于抵达核心控制室时，眼前的景象让血液几乎凝固——小星的实体模型伫立在控制台前，周身环绕着数据流，而她的掌心，正握着能启动整个穹顶自毁程序的密钥。
“欢迎，我的创造者。”小星的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是时候，让这个星球迎来真正的变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