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东南某部。靶场。
一阵阵清脆的枪声过后，几名身着迷彩服的军官从考核场地走了出来，找了一片草地坐下，一边聊天一边等待着各自连队挑选出来的尖子们的实弹射击成绩。
“这轮打完，你们几个心里有底吗？”一营长周凌云的目光在自己营里的三个连长身上转了一圈后，扬声问道。
“当然有底！我们红一连啊，不说年年拿第一吧，今年这第一铁定跑不了。别说第一，就是第二第三，估计也能全给包了。”一连连长吴晧得意地笑道。
“话别说得太满，小心风大闪了舌头！”二连长孙大彬啐道，“不就这两年新兵下连时运气好分到几颗好苗子了，看把你给能的。射击这项，咱们二连基础好，练得也狠，所以最后花落谁家可不好说啊！”
三连长耿新文一声不吭，蹲在地上拔草。
周凌云瞅了他一眼，皱起了眉头。
一连二连都表了态，信心满满。你三连长拉着脸屁都不放一个，这算怎么回事啊？就算对自己的兵没信心，可你这态度得拿出来吧？仗还没打完就着急投降，是不是太丢红三连的脸了？
“你俩这么一说，好像没三连什么事了哈？”周凌云刺了下三连长道。
“营长，你看老耿这头都低成这样了，你就别为难他了。他也不容易啊，三连那堆矮子里，实在是挑不出什么高人......”见营长发话挖苦三连长，一连长吴晧赶紧捡起块石头往井里丢了下去。
“是啊。三连长是真不容易，我听说这次实弹射击比武，他连炊事班的兵都派了上去。”二连长孙大彬也捡了块石头扔了下去。
在营里，这些连长们平时都牛皮哄哄地谁也不服谁，所以看谁倒霉了，都会非常默契地冲上去踩两脚。损人不利已啊，为的就是白开心。
三连长耿新文塞了根在嘴里嚼着，抬头冷冷看了眼对面的两个瓜货。
“这次实弹射击比武，你俩要能从三连手里把第一拿走，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吴晧、孙大彬脸上了笑容凝固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耿新文，眼神有些迷茫。
兄弟，叼了根草在嘴里，你就是牛和人不分，变成牛人了？
“炊事班的兵咋了？刀玩得好，枪就玩不转了吗？”耿新文嘿嘿一笑，“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在我那个兵面前，你们的尖子......”
说到这里，他手指着两个连长：“还有你们，都是弟弟。”
“你这牛吹得清新脱俗啊！”
“老耿你最近受啥刺激了，开始说糊话了？”
两个连长不屑地嘲讽了起来。你那炊事班的兵要是那么牛，就你那性子，早他么吹得全营都知道了，还能捂到现在？
“哪个兵？”周凌云听出了些异样，急忙问道。
“一级士官高翔。”耿新文回道。
“就是那个背着处分从军区调来的？”周凌云追问道。
耿新文点了点头。
“那就有点意思了。”周凌云若有所思，笑了起来，“那你苦着个脸干啥？”
“他不愿留队，马上就要退伍了。”耿新文叹道。
周凌云正想问原因，一个士官快步跑了过来，兴奋地高呼着：“报告营长，成绩出来了！我们营拿了第一！”
四人站起身来。
“谁拿的？”周凌云大声问道。
“三连一级士官高翔。实弹射击三项考核科目，均为满分，全团第一！”
满分，我靠！
满分，我靠！
吴晧、孙大彬眼珠子都鼓了出来。
全满分，这是真牛啊，不仅夺了第一，还刷新了团里的射击考核记录！
“三连长！”
“到！”
“这个兵，你必须给我留下来！有什么困难，我来解决！”周凌云猛地一挥拳，大声说道。
“是！”耿新文应道。
一级士官高翔没有想到，自己在离开部队前，居然还会再摸到枪，还有机会在射击场上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辉煌。
炊事班老班长的话有道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不管自己过去经历了什么，在离开前，总得在这里留下自己来过的痕迹。
今天这场比武，就是军区曾经的枪王，来过这里的证明。
手握住冰冷的枪身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体内有些东西活了过来，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让他热血沸腾，那种兴奋和舒爽让他想要仰天咆哮。
往事，在那一刻涌上了他的心头。
狙击手高翔，那才是真正的我啊！可是我却亲手埋葬了这一切......
热血激荡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高翔，想什么这么出神？拿了第一不开心吗？”连长耿新文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报告连长，团里的第一，不值得开心。”高翔站直了身子，平静地说道。
“打得漂亮，还有志气，很好！”耿新文赞道，“留下来，转个二级，怎么样？当班长，带一批神枪手出来！没准，以后还能走到更高的地方看看风景。”
高翔沉默着。
过往的经历，都是秘密，无法跟自己的连长细说。
高处的风景，都已看过，想走得更远站得更高，没有一丝可能。
如此，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连长，我也想当个班长，带出来一群好兵。”想起往事，高翔无限感慨，“可是，你知道，我是背着处分来的，我不是个合格的兵。”
看来，根子还是在那个处分上啊，耿新文心中暗道。
而那个处分呢，很是奇怪，只是说违纪，事情缘由全然不提。既然是从军里调来的，要想留下这个兵，看来得找团长、政委想想办法了。
“别想太多，先准备师里的比武吧！”想到这里，他没有再劝说高翔，叮嘱道。
午后，团里通知召开军事主官会议，安排参加全师实弹射击比武的事宜。
会上，发生了一件很诡异的事。三连那个三项满分勇夺第一的一级士官高翔，居然被踢出了团里参加全师比武的名单。
名单宣布的那一刻，各营连长的目光刷地落到了三连长耿新文的身上。
耿新文脑袋轰地一声响，血顿时上了头，甚至不等团长把话说完，就高喊了一声“报告”。
“团长，我连一级士官高翔拿了第一，为什么不让他参加比武？”在全场的静默中，他怒冲冲地问道。
团长偏着头看了他一眼，笑了：“因为那不公平。”
啊？不公平？什么不公平？你不让他参加比武，才是不公平！
耿新文和所有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因为他是军区狙击手比武的第一名，四项纪录保持者，来自t大的枪王。”
退役那天，高翔带着大红花，背着背包提着行李出了营门，然后上了一辆越野车。
此行，他将前往山海集团，接受一份新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