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林岁安如此说，海棠脚步一顿。
那后角门儿的严婆子可是大夫人的陪房。
虽是个不得用的，终究是大夫人手下的人。
此次那严婆子苛待底下的小丫鬟，还闹得老夫人、二夫人都知道了去，大夫人是当家主母，自己手底下的人出了这样的事儿，落了大夫人的颜面，那严婆子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海棠瞧见软榻上躺着的小姑娘，小小的年岁，纤薄的身子。小脸儿绯红，额间还浸着汗，瞧着好不可怜。
见海棠进来，林岁安轻轻推了推小兰儿。
“兰儿，兰儿。”又喊了两声。
只是兰儿躺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这跟说好的也不一样啊。
林岁安在假山处，叫兰儿来松鹤堂传完话就假装晕过去，也无需晕多久，叫大家都瞧见就行。
林岁安刚刚见兰儿一动不动，心里还赞她演得十分好。
这会儿自己这样喊她都不醒，难不成是真晕了过去。
“兰儿。”林岁安提高了音量，抓着她的小肩膀摇了摇。
小姑娘软软的，‘天爷啊，假戏成真了。’林岁安心中惊呼。
刚刚还不急不缓的模样，现在可真着急了起来。
“海棠姐姐，你快来瞧瞧。”
林岁安知道海棠是大夫人派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儿的，忙将她叫过来。
林岁安十分着急般拉起兰儿的手，夏日的衣裳轻薄，兰儿身上是粗棉布的短褙子，袖子虽不大，但是抵不住小姑娘胳膊细。
袖子滑下去，手臂上的淤青就露了出来。
“哎呀，这是什么？可是刚刚磕着了。”林岁安惊呼。
海棠和春鸢都凑了过来。
海棠在大夫人身边伺候，不似松鹤堂的丫鬟们，只需守着规矩做好分内的事儿便成。
大夫人处理内务时，贴身的大丫鬟自是在一旁协助。府上暗地里勾心斗角、偷奸耍滑、恃强凌弱的也不是没有，若是被拿住了把柄，自是要受罚。
海棠一眼就认出兰儿手臂上的是掐痕，刚刚若是磕着了，也不会这么快就呈乌青色。
海棠和春鸢正仔细看着兰儿手臂上的伤痕，看完一边的，又将另一边袖子撩起来。
林岁安趁着两人看得仔细，将兰儿的衣裳揭开，胸腹上的淤青也露了出来。
影儿和梅香虽离着远些，但也能瞧明白，两人惊呼一声。
海棠忙往兰儿胸腹上看去。
“我的天呐。谁对这样一个小姑娘下这样的狠手。”海棠惊呼一声。
随即心里也明白过来，这事儿，除了那严婆子，便没有旁人。
她早听过那严婆子贪小便宜，又爱欺负小丫鬟。
那严婆子不过是今儿收了小丫鬟手中的几文钱跑腿儿费。明儿将活儿没做好的小丫鬟打骂了两句。或是给某某传话办事磨磨蹭蹭。
这些都是在下面的丫鬟婆子中流传，主子也不会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底下受欺负的不敢去告她。严婆子不敢欺负的，愿意为了不相干的人去多管闲事的也没几个。
且严妈妈守着后角门儿早开晚关，酷暑寒冬都没出过差错，下人们进出查检也是按规矩行事。这便是严妈妈在后角门儿多年，恃强凌弱却安然无恙的原因。
严婆子手下便成了最不好当差的地方，除了没背景的小丫鬟，但凡有点儿关系的，都不会去她那里。手下都是些没背景的小丫鬟，这便更加助长了严婆子的威风。
海棠伸出手，却不敢触碰兰儿身上的伤痕。
这小丫头，是怎么忍下来的？
“你们照看着些。”海棠丢下一句，便出了门儿往正屋去。
海棠附在沈明珠耳边，将自己所见所闻同沈明珠说了，兰儿身上的伤势更是一点儿都没隐瞒。
沈明珠看了正说着话，好似没注意这边的老夫人和弟妹赵惊华一眼。脸上的尴尬褪去了些，对那些闹出事儿的下人怒意更胜了几分。
“即刻去请了李大夫来给那小丫鬟好好看看，将她弄醒，看她如何说。若真是那婆子心思恶毒，对个小孩儿下这样的狠手，便立即派人去将她拿了。”沈明珠压低了声音吩咐海棠。
“是。”海棠领命，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见老夫人和赵惊华手里捧着茶盏说笑，好似并不在意海棠与她说了什么。
只是小丫鬟在松鹤堂晕倒，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看着，也瞒不过去。
沈明珠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又清了清嗓子，喊道：“母亲......”
要说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老夫人打断。
“你虽主持中馈，掌家理事。但这偌大的侯府，几百口人，无论换谁来，都有看顾不到的边角。下人做错了事儿，该罚的罚，该卖的卖，你做主就是。”
老夫人抬了抬眼，她都颐养天年了，这些小事儿就别来叨扰她了。
听老夫人如此说，沈明珠也放心下来。
若不是这小丫鬟是在老夫人院儿里出事，她也不用特意去看老夫人的态度。
这些小事儿，交给海棠去办，她只需要盖棺定论便成。
便也抿了口茶水，凑过去同老夫人和赵惊华一同闲话。
海棠差遣了丫鬟去请府医李大夫，又吩咐随沈明珠一同来的婆子回明珺堂找几个大力嬷嬷来。
不一会儿，丫鬟领着李大夫匆匆到了绣房。
李大夫给兰儿把了脉，开了药，又施了针，兰儿才幽幽转醒。
瞧见这么多人围着她，眼中有几分瑟缩。看到林岁安时，才勉强露出个安心的笑来。
“你可是叫兰儿？”送走了李大夫，海棠坐在软榻旁的绣凳上，温声问着。
兰儿轻轻点了点头。
“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海棠又问。
兰儿瑟缩了一下，眼中有些害怕。
“海棠姐姐问你呢，别怕，如实说就是。”林岁安轻声安慰她。
兰儿看了一圈儿围着的人，眼泪顺着耳边流了下来。
她也知道，这是摆脱严妈妈最好的机会，今日有人给她做主，若是她不说，以后怕是再也没这样的机会。
“是严妈妈，严妈妈掐我。掐我胸口，掐我大腿根儿。”兰儿双手紧紧捏着衣摆，抽抽搭搭地说出了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