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竑下了朝,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回了家。
飞快的跑到了寿安堂,尽管口渴的很,一口水也没顾上喝,急匆匆的跟徐和说了这事。
徐和闻言,手中的茶碗瞬间落在地上,茶水弄湿她的绣花鞋。
可她顾不上这些,吃惊的站起来,嗓音都有些破了音。
“竑儿,此事可是真的?”
见盛竑点头,她急忙让人套马车,急急忙忙往燕府去了。
望着母亲焦急离去的背影,盛竑擦擦额头的汗,还是觉得现在这情况十分幻灭。
妹妹的日子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真是愁死人了。
唉~~
*
燕府的花园里,盛雾霁坐在石桌前,慢条斯理的调着香。
她回忆着赵祯身上常熏香的成分,用银色小匙,放了一点点肉蔻进去。
不多,也就能起效,但是不会让人发现的程度而已。
这东西和丹英草一块混合,是一味无色无味的毒药,恰好赵祯熏的香主料就是这个丹英草。
既然赵祯逼自己,那也不要怪自己下手狠。
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盛雾霁抬头一看,是自己母亲带着房嬷嬷来了。
盛雾霁放下手中的银色小匙,起身过去扶着她的胳膊,笑着道:“母亲,快坐。”
徐和看着女儿脸上明媚的笑容,心里顿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现在这情况,女儿能笑容这么灿烂,怎么想,怎么怪异。
在看到桌上女儿调香的各种工具,徐和心里不好的预感更甚了。
自己从小养大雾霁,自然知道自己闺女香调的好。
可能要人命的香,自己闺女调的更好。
可这一点,除了她这个母亲外,没有人知道。
徐和坐下,顺便拉着盛雾霁也坐到自己身边。
她给房嬷嬷使了个眼色,等她把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带下去后。
徐和这才拿起桌上的香,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
一边闻,她一边偷偷观察女儿的神色,见她没有阻止自己。
徐和就知道现在这香没有问题,放下香盒,她试探性的道。
“这香幽香沉静,闻一下就让人觉得心神安定,不过却不够香。”
“我记得你哥哥那里,有一盒香,是官家赏的,听说是官家自己一直用的香。”
“我晚上拿上一起熏,想来可以睡一个好觉。”
盛雾霁听不下去,烦躁的拿起香盒,扔进了旁边养着莲花的大水缸里面。
徐和见女儿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沉默坐着的盛雾霁的手都在抖。
徐和整个人被气的急喘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女儿调这香,恐怕是打着和官家同归于尽的主意。
一想到自己闺女竟然动了同归于尽的心思,她就喘不过气来。
难道自己青年的时候,丧夫、丧子、丧父母。
现在自己马上到中年了,就连唯一的女儿也要离自己而去。
盛雾霁见自己母亲眼泪直流,面色发青,捂着胸口喘不过气。
连忙站起身,给她轻抚着背,一边轻拍,一边安慰道。
“母亲,你别多想,我自己会喝解药的,我不会有事。”
徐和顾不上形象,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她侧了侧身子,不愿意看盛雾霁,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望和痛苦
“朝堂上今天有一大批官员,说你是祸国殃民的妖物,要烧死你,以正视听。”
“这事我不信你不知道,霁儿,可你偏偏想要官家的命。”
“你知不知道官家一旦离世,就没有人可以护着你了。”
“到时候,你就是待宰的羔羊,任由那些冠冕堂皇的读书人,决定你的生死去留,一点反抗的法子没有。”
她的语速又急又快,噼里啪啦的就说了这一堆。
盛雾霁嫩唇轻张,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
既然母亲已经都猜到了,自己在辩解,也没多大用处。
徐和没听到盛雾霁说话,她转头。
发见盛雾霁尽管眼含痛意和懊恼,却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意思。
徐和顿时怒气上涌,站起身,对着盛雾霁的背狠狠来了一巴掌。
自己养盛雾霁这么大,从没舍得动她过一个手指头,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对她动手。
要不是舍不得,自己真想再给盛雾霁一巴掌。
盛雾霁没管被拍疼的背,她扶着徐和坐下。
缓缓蹲下身,侧着头伏在徐和的膝上。
眼睛望着这院子里的花,声音带着几分执拗与傲气。
“母亲,官家逼我,可我偏要争一下,不争我不甘心。”
徐和摸着女儿微红的眼尾,眼里盛满悔意。
自己一直告诫自己,扶养霁儿,一定要把霁儿养的能担的起事情,自己又不能看着霁儿一辈子。
自己也不能把霁儿养的太傲气,不然霁儿总会吃生活的苦,从而磨平霁儿的傲气。
自己就是吃了太傲气、没本事的苦,才会把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
可自己告诫来,告诫去,因为霁儿聪慧,也能担起事情,自己也渐渐把这一点忘在脑后了。
徐和俯身抱着盛雾霁,失声痛哭:“霁儿,是母亲对不起你。”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铺天盖地的崩溃之意。
好像一直支撑着她的信念,在这一刻彻底破碎了。
盛雾霁听的心中一酸,她头埋在徐和的膝头,任由自己的泪水沾湿母亲的衣服。
“哇哇~~~哇哇~~”
“母母~~~母母~~~”
听到燕临渊的哭喊声,两人急忙擦掉眼泪,进内室去看他。
燕临渊刚刚会走路,才学着说话,不过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见到盛雾霁进来,他像一只小鸭子一样,跌跌撞撞的跑回来。
盛雾霁快步过去,抱起他,见他脸上干干净净,就知道他刚刚是在干嚎。
徐和这会已经整理好情绪,她慈爱的看着盛雾霁怀里的盛临渊,打趣道。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干嚎吸引人的注意力了,是个聪明的。”
盛雾霁也觉得好笑,摸着儿子柔软的小碎发,眉眼柔和。
徐和握住外孙的手,突然开口问道。
“霁儿,你真能放下临渊、放下我这个年迈的母亲吗?”
此言一出,室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燕临渊发出的青蛙叫,还在呱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