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出祖父心情不爽，李觉可着劲儿卖萌，可祖父看着面上带笑，实则笑的并不怎么真切。
一番思索之后，李觉迅速进入睡眠，李世民哄睡了李觉，这才注意到一旁被他冷了许久的承乾。
“出去说，别闹到孩子。”
显德殿有苏氏在休息，李承乾便将皇帝带去崇教殿。
李世民不知苏氏在显德殿歇下了，便问：“为何不去显德殿？”
李承乾道：“太子妃在显德殿内殿就寝，很多话说着不太方便。”
李世民没说话，一直到父子二人到崇教殿，自从他跟皇帝明牌之后，太子三少、三师就都是摆设，不负责给他授课。李觉上课在弘文馆，不在崇教殿，李承乾已经很久没踏崇教殿了。
李世民语气不愉，开口询问声音有些僵硬：“谈到牝鸡司晨的事情，你为何不同穆穆说明白？”
李承乾道：“臣不知道该怎么说。”
鉴于李承乾的经历，李世民勉强接受李承乾的说辞，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穆穆同我说，你近来总是闷闷不乐，我招了宫人来问，他们也说你总是一个人坐在池边垂钓，呆呆地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承乾，你只在乎太子妃、象儿和穆穆，你可知，你心中装着别人，别人心里同样装着你。”
听皇帝言及李觉，李承乾面露惭愧之色：“这孩子，有心事也不同……罢了，也不能怪他，他本是活泼的孩子，这些日子他守在臣身边，安静的出奇，想必是知道臣心情不好，又不知该如何安慰，臣该察觉到他心里不好受的。”
李世民忍不住摇头：“承乾，你这个心思太重，又不够狠辣，将来会吃大亏的。”
李承乾单方面屏蔽皇帝的说教：“二十八年父子，我爸从未在臣面前有什么情绪，不管外面多难受，回到家里都没有蹙一下眉。如今自己做了父亲，才知道保持情绪稳定，是多么的不容易。”
李世民轻笑：“你是千年轮回，做了不知多少次父亲了，说的你好像是第一次做父亲。”
甚至，母亲也做过，但李世民没有揭短承乾，过来是为了开导承乾，顺道缓和父子关系，弄得父子不愉快，大家都难受。
“不一样，我爸和我妈是第一个我见到的，几乎教科书式的父母。”
这话说的，李世民就不爱听了：“扯这么多做什么？你回答我的问题，这些日子为何郁郁寡欢？”
李承乾苦笑：“父亲，再有三五天就是贞观十七年，不知是心事太重导致肢体痛苦，还是身体真的出了问题。父亲，您说臣死期将近，臣难道要去放一串鞭炮，大摆宴席庆贺吗？”
他并不是畏惧死亡，而是在这里有太多的牵挂，且这里的生存环境还极其恶劣。
李世民闻言，沉默片刻过后：“身体不舒服的话，我给你放假，在家里好生歇息一段时间，或者你想出去玩儿也可，多带些人就行。这样，明年……”
原本想说荔枝成熟，准承乾到岭南吃荔枝，可转念一想岭南是湿瘴之地，这小子身体素质是个谜，说不好能拉得动重弓，说好骑一天马累到虚脱，去了岭南万一留在那里就亏大发了。
“之前那个望远镜，按照你的方法，少府监多番改进，这一次送上来的琉璃，品质极其不错，我让宫人送一些过来给你。”
李世民注意观察承乾的脸色，看承乾没什么反应，显然高品质的琉璃不能引起承乾的兴趣，他又安慰道：“我知道你忧心穆穆，我即刻下诏封穆穆为皇太孙。”
李承乾道：“李治害怕武则天篡权，为了维护李显的地位，也在临死前下诏封了李重润为皇太孙，结果如何，还是被废为庶人，最后议论几句武则天的男宠就死于非命了。”
武则天三个字一出来，李世民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又见承乾满脸颓然，一时也觉得心情沉重：“承乾，你这孩子，你……”
换做往常李承乾还会哄一下皇帝，可眼下自己生死未定，李承乾就没那么多的心思关注皇帝，若说有，他也只是忧心自己近日的负面情绪会不会影响到李觉。
“父亲，若没有旁的事情，臣先告退了。”
李世民正要点头，就听李承乾又道：“有一件喜事向父亲禀明，太子妃有喜了。”
太子妃有喜，无论儿女，生下来总归是皇家添丁加口的喜事，李世民烦闷的心情总算好受了些许。
“那日你和太子妃还有穆穆出门，我和你魏师傅，舅父以及左仆射在你舅父的酒楼吃酒，看到你们一家三口套圈。你和太子妃，你们很好，妇唱夫随，琴瑟和鸣。看到你们，我又想到了你母亲，若是她还在，我也不会是孤孤单单的。”
心情不好，李承乾说话十分直接：“您和母亲三子四女的结局，臣觉得您不用想起母亲。”
李世民气结，兔崽子不会说话，可以闭上嘴巴，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算什么？
“你回去休息，年节下百官休沐，你交好的那几家，魏征、李靖，尉迟恭还有……长孙家，房家。杜荷在伊州做刺史，杜构外放他乡为官，杜家是去不得了。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都是东宫肱骨，哪怕私交不太好，也该去走动走动。”
李承乾恍惚应下：“正好穆穆喜欢山君，明日带她去卫国公府摸山君，穆穆一定开心。”
李世民冷哼一声，他的九节狼差在哪里，非要去李靖府邸摸山君。
“承乾，你不喜欢九节狼？”
“喜欢，非常喜欢。”
“那就是穆穆不喜欢？”
“穆穆也很喜欢。”
人类喜欢毛茸茸，几乎是埋在基因里的一种本能，当然并不适用于所有人。
喜欢为什么总想着去摸山君，李世民心中不悦，却并没有宣之于口。
李承乾离开之后，张阿难赶忙进来伺候，李世民吩咐下去，领张阿难遣人去一趟郑国公府，明日设宴，他要请魏征进宫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