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简悬浮在姜啸面前,光芒稳定,传递着看似安抚人心的信息。
姜啸没有动,他的重瞳深处,冰封的寒光骤然锐利,如同沉睡的猛虎,缓缓抬起了眼睑。
他没有去看那枚玉简。
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钢针,穿透空间的阻隔,直直刺向藤甲面具下那双冰冷的眼睛。
“青玲珑被你们找到时在什么地方?”
姜啸开口,声音像是两块粗粝的磨盘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压力。
枫岩的身体瞬间绷直,如同被无形的大山骤然压顶。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不受控制地从脚底板窜起。
“风语谷外,与丘儿一同昏迷,枯藤长老亲自出手救治。”
枫岩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冰冷,生硬,如同在背诵既定的条例。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藤牌之上。
“姜啸,注意你的身份,长老谕示已传……”
话音未落,一股如同洪荒巨兽苏醒般的恐怖气浪,猛地从姜啸身上爆发开来。
“轰……”
磐石周围的地面,无数碎石和尘土被凭空掀起,又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死死压制。
无法飞溅,只能在地面上剧烈震颤,发出嗡鸣。
落青涧的狂风被硬生生排开,形成一个短暂的气压真空。
枫岩身上的藤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猛地后退一步,左脚重重踩进坚硬的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形。
藤甲面具下的瞳孔,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剧烈收缩,好强的力量,比之前更恐怖了。
“身份?”
姜啸缓缓站起身。
动作不快,但当他站直的那一刻,落青涧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一瞬。
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实质般的凶戾威压,轰然降临,如同沉眠的远古神魔,睁开了俯瞰众生的眼睛。
“我女儿在你们祖地深处试炼,我妻子的生死系于你们圣女传承。”
他的声音不高。
却如同滚滚天雷,轰然炸响在枫岩的耳鼓,震动他体内的妖力都在震荡。
“你告诉我这叫身份?”
一步踏出,落青涧的山涧都似乎在摇晃。
“风语谷?距碧落海万里之遥,你们妖族真是好大的本事,一息的功夫横跨万里。”
姜啸嘴角咧开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弧度,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刮过枫岩的藤甲。
他的重瞳锁死枫岩。
“还是说你们根本就不是从碧落海把我们救回来的?”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穿透力。
枫岩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
喉咙发干,连呼吸都变得极其艰难。
“你……胡言乱语。”
枫岩低吼,强行提聚妖力,抵御那恐怖的威压和质疑。
“碧落海?圣女与公主一直都在风语谷外,是青木令破碎示警,我族才……”
“青木令破碎……在风语谷?”
姜啸脸上的冷笑更深,眼中的寒意几乎冻结空气。
枫岩的声音戛然而止!
面具下,他的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说漏了。
青木令破碎的位置是关键,他无法解释。
他僵在原地,体内妖气因为紧张而不受控制地翻滚、震荡。
“嗡—……”
就在这时,一直凝神分析空气中能量波动的大老黑,猛地睁开虚幻的眼睛。
“草……”
一声带着极度兴奋和发现天大秘密的粗口,在姜啸识海炸开。
“那股伪造信号里的阴气,抽他妈芽发开花了。”
大老黑的虚幻身影激动得手舞足蹈,光影拉出残影。
“找到了,老子抓到那王八蛋尾巴根了。”
“那股子死寂阴冷味儿,不是妖气,是九幽深处的鬼气,而且还不是普通鬼气,是被某个老变态用自身力量淬炼过、改造过、腌入味了的独门邪气。”
他的虚幻眼睛瞪得滚圆,死死锁定一个方向。
赫然是落青涧入口处,枫岩刚刚出现的位置附近。
“刚才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没有,就这藤甲傻大个一过来,他妈的这股改造版的独门邪气味儿就冒出来了,虽然淡得像狗屁,可老子闻的真真切切。”
大老黑激动地几乎要蹦出姜啸的识海。
“这傻大个刚见过谁?或者,他身上沾染了谁的气息残留?”
“这股九幽鬼气的源头绝对是伪造信号的核心,就算不是幕后主使也是他妈的一路货。”
他猛地一指枫岩,声音在姜啸脑中尖啸。
“问,问这丫刚才去哪了?见谁了?有没有人给他身上抹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枫岩浑身僵硬。
他感觉那双恐怖的重瞳,仿佛已经穿透了厚厚的藤甲,看到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那里面蕴含的寒意和暴戾,几乎要将他冻结。
“轰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千钧一发之际,妖族圣境祖地方向,毫无征兆地猛地爆发出一股极其强大、带着古老妖异气息的能量波动。
那股波动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扫过整个圣境,天空都似乎暗沉了几分。
无数栖息在古木上的灵鸟惊惶腾空,发出尖利嘈杂的鸣叫。
古木之心大殿方向,数道强大的妖力气息轰然爆发直冲祖地。
“祖地有变。”
枫岩脸色剧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顾不得姜啸的逼问,猛地抬头看向祖地方向,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丘……小公主出事了。”
刷……
落青涧内,凝固的空气轰然破碎。
枫岩只感觉眼前一花,姜啸的身影已经消失。
只留下一地的碎石尘砾,和空气中残留的、冰冷到极致的恐怖气息。
枫岩猛地一个踉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看着姜啸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混乱的祖地方向,藤甲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深深的惊惧。
他下意识地想擦额头上的汗,抬手才意识到戴着面具,那只抬起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清竹院深处。
石室内。
躺在七彩光浆中昏迷不醒的青玲珑,长睫再次极其细微地颤抖了一下。
仿佛梦见了什么让她极度不安的景象,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嘴角那缕尚未擦干的血迹显得更加刺眼。
祖地入口,乱石穿空。
古老的祭坛广场上,此刻一片狼藉。
守护祖地的几尊巨大石像卫兵,被狂暴的力量拦腰斩断。
切口光滑如镜,残留着灼热的气息。
地面上,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痕狰狞地蔓延开去,仿佛被巨斧劈开。
裂痕边缘,焦黑一片,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
混乱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野兽,在广场上肆虐冲撞,发出呜呜的尖啸。
十几名妖族长老脸色铁青,气息翻腾,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强行镇压。
他们围在裂痕边缘,目光凝重地看向裂痕深处。
那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一块悬浮的黑色巨石上,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金色光晕。
正是青丘。
她小脸煞白,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但那层金色光晕却异常坚韧。
将她牢牢护住,隔绝了下方深渊中涌上来的、带着硫磺气息的灼热气流。
“丘儿。”
一道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裂痕边缘。
姜啸。
他重瞳之中冰封的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目光死死锁在女儿身上。
看到那层护体金光,他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了一丝。
但随即,更深的怒火和疑虑如同岩浆般在胸中翻涌。
这裂痕,这残留的灼热气息,绝非祖地试炼该有的东西。
“怎么回事?”
姜啸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在场每一个妖族长老的耳中。
负责祖地守卫的魁梧长老岩罡脸色难看,上前一步。
沉声道:“小公主在万木回廊试炼一切正常,行至地火祭坛节点时,祭坛下方封印的地脉炎煞毫无征兆地暴动,封印瞬间被冲破,若非小公主身具身具特殊血脉自发护体,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向姜啸的眼神,带着一丝复杂和后怕。
“地脉炎煞暴动?祖地封印万年稳固,为何偏偏在丘儿试炼时暴动?”
姜啸重瞳微眯。
扫过那深不见底的裂痕,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在场每一位长老的脸。
岩罡语塞,其他长老也面面相觑,脸色更加难看。
是啊,太巧了,巧得让人心头发寒。
“查。”
一个苍老、枯涩,仿佛枯枝摩擦的声音响起。
枯藤长老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广场边缘。
他佝偻着身子,拄着那根不起眼的枯藤杖,浑浊的老眼扫过狼藉的广场,最终落在裂痕深处的青丘身上。
“彻查封印节点,所有接触过祭坛封印的守卫、阵师,一律隔离审问。”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是。”
岩罡和其他长老连忙躬身应命。
枯藤长老的目光这才转向姜啸,那双枯败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姜啸,小公主无恙,乃不幸中之万幸。祖地之事,我族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
姜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看枯藤,目光依旧锁定在女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