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核心处的守界之灵
肖飞的剑在迷雾中划出一道银弧，却连半分风声都未激起。周遭的雾气像是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卷走了剑锋劈开的轨迹，连带着三人身上的灵力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
“这地方连物理法则都在崩坏。”月飞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剑气刚离体就被拆解成细碎的光点，像是投入沸水的糖块，连一丝涟漪都留不下。
雅玲的灵珠悬浮在掌心，原本温润的白光此刻黯淡如残烛。她望着灵珠表面不断闪烁的裂纹，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灵珠在报警，这里的时空结构已经碎成了蛛网。我们每走一步，都可能掉进不同的时间缝隙里。”
三人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所谓的“裂隙核心”并非想象中混沌的漩涡，而是一片死寂的灰白。脚下的地面软得像未干的泥沼，每踩下去都会陷出半个脚掌，却又在抬脚的瞬间恢复平整，仿佛从未被触碰过。远处隐约能看到扭曲的光影，有时是漂浮的城郭残影，有时是断裂的星河片段，转瞬又被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吞没。
“按照守界之灵的指引，核心应该就在这附近。”肖飞从怀中取出那枚玉佩，这是离开守界之灵时对方吐出的信物。玉佩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青光，边缘却在不断剥落，像是被无形的手啃噬着。他将灵力注入玉佩，青光骤然亮了三分，指向左前方的浓雾深处，“在那边。”
穿过最后一层浓雾时，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雾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露出一尊半截埋在灰土里的石人。它实在太庞大了，头顶几乎触及这片空间的穹顶，裸露在外的肩膀比人间的城楼还要宽，肌肤是暗灰色的岩石，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缝隙中渗出丝丝缕缕的黑雾。最令人心惊的是它的姿态——单膝跪地，右手撑着地面，左手护在胸口，仿佛正用最后的力气抵挡着什么，却终究没能撑住，被这片虚无一点点吞噬。
“这就是守界之灵？”月飞仰头望着石人布满沟壑的脸颊，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敬畏。传说中守护时空壁垒的神灵，竟会是这般狼狈的模样。
雅玲的灵珠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她快步走到石人面前，指尖轻轻触碰它膝盖上的岩石。指尖刚一接触，石人身上的裂纹突然亮起红光，像是有岩浆在其中流动。
“咳咳……”
一阵沉闷的咳嗽声从石人胸腔里传出，震得地面微微发颤。它那覆盖着厚尘的眼皮动了动，露出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左眼已经失去了光泽，只剩下空洞的眼眶，右眼的瞳孔像是蒙着一层灰翳，勉强能看出转动的轨迹。
“终于……有人来了。”石人的声音像是两块巨石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碎裂的质感。它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最终落在雅玲掌心的灵珠上，“灵珠……创世莲子的气息……原来如此。”
肖飞上前一步，拱手道：“我等奉守界之灵的指引而来，特来修复时空壁垒。”
“指引？”石人发出一声类似苦笑的轰鸣，胸腔剧烈起伏着，护在胸前的左手缓缓移开。随着它的动作，更多的黑雾从岩石的缝隙中涌出，在它胸口露出一块凹陷——那里本该镶嵌着什么，如今却只剩下半截碎裂的宝石。残存的宝石呈现出不规则的棱角，表面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仅存的几点微光在裂隙中明明灭灭，像是风中残烛。
“这就是时空晶核。”石人的右眼眨了眨，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却徒劳无功，“维持时空壁垒的核心。三百年前，虚无之境第一次扩张时，它就碎了。”
月飞盯着那半截晶核，突然注意到石人手腕上的刻痕——那是无数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密集得几乎覆盖了整个手臂。“这些是……”
“我用自身灵力修补晶核的次数。”石人垂下眼皮，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每次修补，就划一道痕。到最后，连划痕的力气都快没了。”它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望向三人身后的迷雾，“你们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吧？那些破碎的时空片段，未来的城池，上古的战场……那都是壁垒变薄的证明。再这样下去，用不了百年，整个五界都会被虚无吞噬。”
雅玲的指尖泛起白光，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半截晶核。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宝石的瞬间，晶核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颤，一道黑色的冲击波从裂隙中涌出，将雅玲震得后退了三步。
“别碰它！”石人急忙用左手按住胸口，裂缝中涌出的黑雾更多了，“晶核的碎片散落在不同的时空里，剩下的这半截已经失去了平衡，强行触碰只会加速它的崩解。”
肖飞扶住险些摔倒的雅玲，皱眉道：“碎片散落在时空里？那我们该如何找回它们？”
石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积蓄说话的力气。它的身体又往下陷了寸许，膝盖周围的岩石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更加脆弱的结构。“晶核碎裂时，碎片随着时空乱流飘散。有的落在了过去，有的坠入了未来，还有的……可能困在了平行世界的夹缝里。”
“那我们该去哪里找？”月飞握紧剑柄，语气急切，“总不能漫无目的地在时空中乱闯。”
“我知道第一块碎片在哪里。”石人抬起头，右眼突然亮起一道微弱的红光，直射向肖飞手中的玉佩。玉佩被红光击中，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青光，表面浮现出一幅流动的地图——那是一片烽火连天的古战场，城郭残破，尸横遍野，一面残破的“秦”字大旗在硝烟中摇摇欲坠。
“三百年前，人间的长平古战场。”石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胸口的晶核又暗了一分，“那块碎片嵌在一柄将军剑里，被埋在尸骸堆下。玉佩能指引你们穿越时空，但只能使用三次。三次之后，它就会彻底消散。”
雅玲看着那幅血腥的地图，灵珠突然泛起一阵温热。她能感觉到，那片古战场的时空里，残留着一股强烈的执念——不甘、悲愤，还有一丝未竟的牵挂。“那位将军……”
“他死在了城破的那一刻。”石人闭上右眼，似乎不忍再看，“到死都握着剑柄，执念太强，连魂魄都被困在那里，守着晶核碎片不肯离去。你们要做的，不仅是取回碎片，还要化解他的执念。否则，就算拿到碎片，也会被他的怨念污染。”
肖飞握紧玉佩，地图的光影在他掌心流动，仿佛能听到来自三百年前的厮杀声。“我们该如何穿越时空？”
“握住玉佩，集中精神想着地图上的场景。”石人的左手缓缓抬起，指向三人脚下的地面。随着它的动作，地面的灰雾开始旋转，形成一个漩涡状的光圈，光圈中闪烁着与玉佩相同的青光，“这是时空通道，只能维持一刻钟。进去之后，玉佩会指引你们找到碎片。但记住，不要在过去停留太久，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改变未来。”
月飞最后看了一眼石人，注意到它胸口的晶核又碎裂了一小块。“你怎么办？我们离开后，你还能撑住吗？”
石人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叹息。“我已经撑了三百年，不在乎多撑这几天。”它的右眼再次睁开，浑浊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决绝，“去吧。五界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肖飞不再犹豫，握紧雅玲和月飞的手，三人同时将灵力注入玉佩。随着他们的动作，掌心的地图骤然放大，化作一道青光包裹住三人的身体。在被青光吞噬的最后一刻，肖飞似乎听到石人低声说了一句话，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告别：
“哥，这次……我能守住了。”
声音消散在迷雾中时，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时空通道里。漩涡状的光圈缓缓闭合，只留下石人依旧单膝跪地的身影，在死寂的裂隙核心中，与那半截破碎的晶核一起，等待着未知的结局。
黑雾越来越浓，渐渐淹没了石人的膝盖、腰身，甚至胸口。只有那只护着晶核的左手，还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在计数，又像是在祈祷。在它手腕的刻痕尽头，一道新的划痕正缓缓浮现，带着血丝般的红光，在灰暗的岩石上，显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