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了一步！
可能也不止一步！
王准车还没停稳，陈九亚一把推开门，径直扑到那辆银色雅阁旁，手掌“啪”地拍在驾驶席车窗上，俯身朝里急喊：“四姨！姨夫！”
他猛拉车门，“咔嗒”几声纹丝不动。
车内又是一片漆黑，他只能贴近脸，透过贴膜的缝隙看向车内——
驾驶座没人，副驾驶也是！
陈九亚心里一沉，他横挪两步凑到后排，定睛再看——
后排座椅上，只有两套叠得整齐的衣服。
衣服？
隔着深色车窗膜，陈九亚看不清颜色，也辨不出款式，只隐约认出两叠方方正正的轮廓。
这是四姨带出来的衣服？
既然衣服还在，那他们人呢？！！
脑袋“嗡”地炸开，陈九亚连退两步，慌乱地左右扫视。
路边正好躺着半块红砖。
他冲过去抄起砖头，抡圆了臂，“砰！”一声闷响，玻璃炸开蛛网纹，第二下狠砸，碎片“哗啦”四溅。
“他们不在？”
看到陈九亚近乎疯魔的举动，王准将‘核动力驴’慢慢滑行至银色轿车旁。
陈九亚没应声，只把整条胳膊探进破窗，指尖抠住门把，“咔哒”一声脆响，车门弹开。
目光闪电般扫过车厢，他一眼盯住置物盒——
车钥匙，静静躺在里头。
再一瞥，副驾驶的皮革上倒扣着一部旧款智能机。
彩色贝壳图案、边缘磨得发亮的手机壳，正是四姨平日用的那款！
陈九亚一把将它翻起，冷光瞬间刺进瞳孔。
屏幕上，左上角的小绿灯还在闪，通话计时一秒一秒地跳动。
然而当他眯起眼看清最顶端的那行字时，整个人霎时僵住了——
通话对象，陈九亚！！！
是自己？！！
怎么会是自己？！！
瞳孔猛地收缩，陈九亚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抖。
他明明记得——
四姨的声音突然消失后，自己就在第一时间点了挂断，然后疯狂重拨，一直都没有接通。
陈九亚慌得手指打滑，掏出自己手机连按两下。
主屏干净，后台也干净，根本就没有正在通话的状态。
那跟四姨通话的这个‘陈九亚’，又是谁？！！
他屏住呼吸，像拆炸弹似的将四姨手机慢慢移到耳旁，压低嗓子——
“喂？”
听筒里立刻传来古怪的混响。
有电流的“沙沙”，中间还夹杂一些奇怪的闷响，就像有人把重物一次次扔进某处封闭空间，声音忽远忽近，偶尔还能听见几声极轻的喘息。
这杂音没有节奏、没有温度，却带着活物的黏度，贴着耳膜蠕动。
陈九亚背脊瞬间炸起一层鸡皮疙瘩，但恐惧没有将他压垮。
“喂？！！”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我四姨在哪里？！！”
“你说话！！！”
陈九亚右手举着手机，左手攥紧车钥匙，“滴”地一声解锁，他几步冲到车尾，掀开了后备箱。
里面也没有人。
“你能说话吗？！”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能不能把四姨他们送回来？！！”
额头上的青筋暴起，陈九亚低头咬牙，声音发颤。
姚警官推门下车，快步走到陈九亚身后站定。
王准则油门轻点，让汽车沿着街道继续向前，他觉得两老说不准提前下车躲在了哪里——
可能性有，不过小得可怜。
“电话那头是谁？”见王准开车走远，姚警官一把将陈九亚推进银色雅阁的副驾驶，他自己则钻进驾驶座，顺手带紧车门。
站在外面有风险，隔着车窗警戒会安全些。
“不知道，没有人说话……”陈九亚哑着嗓子，嘴角抽搐，却发不出火，痛苦从眼底漫上来，将眼球染得通红。
他点亮屏幕，拇指一滑，外放图标跳开。
顿时，淅沥沥的下雨声灌满车厢。
对！之前那些诡异的撞击和叹息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细密而真实的雨滴——
啪嗒、啪嗒。
“电话那头在下雨？”
姚警官侧身靠近副驾驶，想听得更清楚一点。
陈九亚也是一愣，下意识抬高手机。
啪嗒——
啪嗒——
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清晰，噼啪连缀成帘，就像是对面那人将手机挂在了雨天的屋檐底下。
明明车外一滴雨都没有，两人听着声音，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潮意贴着皮肤爬上身体，连呼吸都带上了湿漉漉的泥土味。
“喂？”
姚警官往手机方向凑近半寸，试探着开口，“有人在听吗？”
两三秒的静默空白被拉长成一条绷紧的弦，忽然“咔”地一声——
听筒里炸开一声急促的呼喊，混合着雨丝劈啪的背景噪音：
“九亚？！”
“九亚，是不是你？”
陈九亚在一秒钟之内就辨出了四姨的声线！
他整个人猛地弹起，双眼亮得吓人，“我在……是我，是我！！！”
“四姨，您在哪里？”
“姨夫在旁边吗？”
“您是不是下车躲起来了？！！”
陈九亚左手攥住姚警官手腕，力道大得指节发白，脸上那层死灰瞬间被狂喜冲散。
四姨没死，她还活着！！！
“您先说地点，我马上就来接您！”
“地点？我、我不知道……”
“这个地方很奇怪。”四姨的嗓音发虚，像隔了一层浓雾。
陈九亚听见她压低嗓子，小心地对旁边说了句：“是九亚。”
毫无疑问，站在她一旁的是姨夫！！！
老天保佑，两人都还活着！
陈九亚胸口一热，连呼吸都跟着烫了起来，“怎么奇怪了？您在哪条路上？离小区远不远？”
“应该……挺远吧，感觉不在市区。”四姨顿了顿，语气越发含糊：“我没来过这个地方……”
“就一条小路，两旁全是树，连个路灯都没有！”
“小路？”
陈九亚和姚警官对视了一眼，他紧追着问：“您那边是不是正在下雨？”
“对，我和你姨夫躲在树下。”
得到“正在下雨”的答复后，姚警官立刻掏出手机，打开气象局官方网站，将地图缩放到本市范围。
“找暴雨落区……他们躲在树下，说明雨势不小，而且附近没有路灯，只能是乡间小路或是农田。”
陈九亚则继续追问四姨更多细节，“您周围没有房子？”
“唔……没看到。”
“农村自建房也没有？”
“没。”
“那这样，您直接发定位！”陈九亚一拍大腿，这才想起最快的方法就是发坐标。
他火急火燎地打开微信，将‘共享位置’点开，只等四姨一键发送。
“定位？”
四姨的声音却忽然慢了半拍，像磁带被水泡过，拖得又长又软，“我没有手机，怎么发定位呢？”
手机？
手机！！！
陈九亚的双眼越瞪越大，“您、您手机……”
“对啊，不是在你手上吗？”
电话那端的‘四姨’轻轻地补了一句反问。
与此同时，后排座位上那两件叠得方正的衣服忽然‘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