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垂眸沉吟片刻，斟酌好措辞后。
抬眼时眸中已不见半分迟疑，语速沉稳道。
“草原中部李牧将军麾下的二十万大军，成分实则错综复杂……
其中不到一半的赵国老兵，不到一半的大秦征战六国时的秦军将士。
他们皆是从尸山血海里蹚出来的精锐，刀枪箭雨里磨出的悍勇，作战经验早已刻入骨髓……
即便是后期补充的那一部分新兵，也经受过灭匈奴一战的铁血洗礼，绝非未经战阵的弱旅。”
韩信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审慎。
“虽说论军容军纪的严整、阵法调度的精妙，这支军队不及蒙家军那般如臂使指，
但就我个人看来，如果让这二十万大军以现在的阵容，对上现在三十万蒙家军，也不见得会输……”
“哦？”
秦明眉梢微挑，指尖叩了叩石桌，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的探究，
“那可是整整十万人的差距，蒙家军乃大秦精锐之师，即便李牧的那二十万军队战斗力再强悍，也不一定是蒙家军的对手吧？”
韩信认真的解释道。
“师父，我说的是在此时此刻，两军相遇的情况下……
蒙恬已经回到了咸阳，临阵换将本就是兵家大忌，更何况，蒙家军还是一支过度依赖主将指挥调度的军队……
而李牧现在可还没有离开，那二十万大军现在依旧保持着最强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当然，如果过段时间李牧将军退了，到时候如果荆……呃……庆十七能够处理好那支军队的内部矛盾最好不过。
但若是处理不好，那支二十万的大军别说保持战斗力了，是否能够继续存在下去都是个问题……”
说完，韩信又偷偷瞄了眼秦明的表情，见他神色没什么变化，这才在心里又松了口气。
在军营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秦明身边的。
所以他自然知道庆十七就是多年前那个刺杀嬴政的杀手荆轲。
也知道秦明跟荆轲的关系不错。
刚才他说的那番话，无疑是在质疑荆轲的能力。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李牧……
秦明将他那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温声解释道。
“我知道你的担心，只是眼下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毕竟他在那支军队里也待了十几年的时间了，在军中也积累了一定的声望。
比起调一个空降的将领过去，他能管好那支军队的可能性更大。
再加上他的个人实力摆在那里，就算有人心里有小心思，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韩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虽然有担忧，但秦明说的没错。
荆轲确实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了……
“那师父我还继续说吗？”
“当然，不是还有那支东北军吗？”
于是韩信继续分析道。
“东北军里有一半是图安国的人，不过目前看来，他们已经彻底融入到东北军里了。
不得不说，师父的三哥还是有点儿本事的……”
秦明点了点头。
“有玉漱公主在，还有三哥的脾性摆在那里，能够在管理上做到一视同仁。
再者，那十万人说是将士，实际上却是图安国那些吃不上饭的穷苦人家凑出来的人。
在东北军他们能够吃饱饭，更能凭借军功获得尊严与封赏，不必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这几点便足以让他们对东北军产生归属感了。”
韩信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客观的审慎继续说道。
“东北军的情况与蒙家军、李牧麾下截然不同……
这二十万将士，夏季要开垦荒地，深耕细作以囤粮草。
冬日辽东酷寒彻骨，滴水成冰……
将士们既要抵御严寒，也需休整恢复体力，故而系统性的军事训练实在难以保障……
这般一来，论单兵战力、阵法协同。
东北军自然远不及蒙家军的严明精锐，也比不上李牧麾下那支历经战火淬炼的劲旅。
说是差了数个档次，亦不为过……
不过好在东北地区周围并无强敌……
皆无大规模战事之虞，倒也无需他们即刻奔赴沙场。
然而东北军对大秦的重要程度却完全不输蒙家军和那二十万大军。
他们虽然名义上是军队，实则……”
韩信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
“建设军团。”
秦明的声音清淡却笃定，恰好传入耳中。
韩信眼睛一亮，觉得这个称呼非常适合东北军。
他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一拍大腿道。
“正是！建设军团！师父这四字，堪称点睛之笔！”
韩信的语气里难掩兴奋，马屁也是越拍越顺手，随口便出。
“他们不以征战为首要之责，反倒以拓土垦荒、稳固边疆为己任。
既戍边又兴农，实为大秦开疆拓土、繁衍生息的基石。
‘建设军团’之名，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秦明闻言，脸上的笑意愈发真切，语气中满是赞许。
“很好！
你对三边军力的剖析，条理清晰、切中要害，尤其是对东北军‘建设军团’的定位，与师父我所思不谋而合……”
同时，秦明在心里暗想。
仅仅通过数天时间短暂的接触，韩信便能将这三支军队的特点分析得头头是道……
这个徒弟果然没有收错！
不愧是被后世称之为“兵仙”的人才……
这样想着，秦明先是看着坐在对面的韩信发了片刻呆。
然后突然话锋一转道。
“你觉得的大秦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秦明的声音清淡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落在韩信耳中，如同一颗石子投入静水，激起了千层浪。
韩信闻言，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却并未即刻应声。
他先是眉头微蹙，眉宇间凝起几分思索。
接着下意识地将左臂横亘胸前，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着下巴刚冒出的青茬。
此时他的大脑正在产生一场风暴。
师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再结合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韩信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既让他感到惊讶，又让他感到惊喜的想法。
最后，一个既让他心惊，又让他热血沸腾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开。
他抬眼望向秦明，眸中还残留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恍惚。
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声音略有些发紧道。
“南征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