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府医离开后，王若棠缓步走到床榻边，俯身替老夫人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她的目光落在老夫人消瘦的脸庞上，眉眼间笼着淡淡的忧色，
随后，她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王嬷嬷，语气中难掩焦虑地询问道：“母亲近日究竟因何事烦忧？怎么会到了夜不能寐，郁结于心的地步，甚至还晕倒了？”
王嬷嬷眼圈微红，低声叹道：“夫人，自从老夫人得知西戎国大军压境后，日日都为将军的安危牵肠挂肚，茶饭不思。眼下，天寒地冻，又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候，老夫人心里更加放心不下将军。尤其是这两日，她老人家一提起将军，总是坐立难安，夜里也睡不安稳。积劳成疾之下，今日才会突然晕倒。”
王若棠听后，脸上忧色更深，心中的不安像阴云般压下，难以挥散。都说母子连心，老夫人近日情绪波动如此之大，难道边境真出了什么变故？将军他……
她思绪纷乱如麻，脑海中突然跳出昨日做的噩梦，那般真实，恐惧立马不受控制地涌上来，让她浑身微微颤抖。
“夫人？”王嬷嬷见她脸色瞬间苍白，小声唤道。
王若棠垂眸，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心绪。她压低声音，语气尽量平和：“嬷嬷，母亲忧心儿子，这份牵挂我们都能理解。但老夫人这样忧思过重，反倒会伤了自己的身子。将军若是知晓了必定心疼。劳您这几日多加劝慰，好好开导老夫人，别让她再劳神伤身。”
顿了片刻，王若棠目光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坚定：“将军带兵多年，历经风雨，什么样的艰难险阻没经历过？他福大命大，一定能逢凶化吉，平安无事的。”
这话看似说给王嬷嬷听，但更像是她在努力安抚自己。
王嬷嬷眼睛湿润，轻轻点头：“夫人说得是，我一定好生劝着老夫人，尽量宽慰她，不让她胡思乱想。”
王若棠颔首，接着继续嘱咐道：“这几日天气寒冷，母亲屋里要多添些炭火，注意别让她着了凉。再让厨房熬些滋补的汤水，好好调养身子。待母亲醒来，我也再亲自劝她几句。”
王嬷嬷听着这些安排，眼眶发热，“夫人心细体贴，老夫人一定会听您的劝。”
王若棠淡淡一笑，未再多言，走到一旁的玫瑰椅上坐下，耐心等着老夫人醒来。
母亲忧心将军的安危，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想到边关战事吃紧，又无半点将军的音讯，她的心也如同拧紧的弦，时时牵绊，无法松懈。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时间在焦灼中缓缓流逝……
肖老夫人依旧未有醒来的迹象。
王若棠坐得腰酸腿麻，终是起身，在屋内轻声踱步，以缓解僵硬的四肢。她步履轻缓，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扰床上的人。
忽然，床榻上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王若棠蓦地停住脚步，迅速转身望去。只见床榻上的老夫人手指微微动了动，接着眉头快速皱起，神色隐隐透出痛苦，嘴里发出模糊的呓语。
“母亲！”王若棠快步上前，俯身轻轻握住老夫人的手，语气急切却克制着不敢大声，“母亲，您醒一醒。”
肖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有些涣散。待看清面前的人后，神色渐渐恢复清明，声音几不可闻，“若棠……我……这是……怎么了？”
“母亲，您是气虚劳累，早上晕过去了。”王若棠语调温和，握紧着她的手轻声道，“府医已经诊过脉了，您没什么大碍，静养几日便可恢复。”
说着，王若棠小心翼翼扶起肖老夫人坐起，让她靠在软枕上，动作极为温柔，生怕再让她费力。
肖老夫人微微喘息，声音沙哑：“辛苦你了，这大雪天的......还劳你跑一趟。”
“母亲别怎么说，只要您安然无恙，儿媳才能安心。”王若棠细心为她拉好被子，又起身倒了杯温水给她，“来，喝些水润润喉咙。屋内烧了炭火，很是干燥，您平日里要多喝些温水缓解虚火。”
肖老夫人微微点头，抿了几口水后靠回软枕，目光怔怔地望着前方，眉头微蹙。王若棠见状，沉吟片刻，柔声问道：“母亲可是担忧将军的安危？”
肖老夫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垂着眼帘，许久之后才长叹一声：“我心里始终惦记着边关的战事。西戎人凶险狡诈，氶恩虽骁勇善战，可......这些日子，我总是心慌，隐约觉得氶恩出了意外，受了重伤。这种感觉，上一次，还是他父亲出事的时候......”
这句话如利刃般插入王若棠的心口，痛得她一时难以言语。她攥紧手心，缓了一会儿，才握紧老夫人的手，强装镇定地安抚道：“母亲，将军久经沙场，统领大军从未有失，此次一定也能带领将士们守住边关，击退敌军，平安归来。他若知您为他日夜忧虑，心里定会不安。您好好保重身子，才是将军最大的慰藉。”
肖老夫人听着，勉强点了点头，语气中透着疲惫：“你说得有理，可为人母者，总难放下牵挂。”
她抬手轻轻覆上王若棠的手背，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既有感激也有愧疚，“氶恩常年在外，嫁给他，是委屈你了。一年到头见不着几面，还要为他日日担惊受怕。”
王若棠看着她心绪百转，旋即垂下眼眸，“母亲，您言重了。”
当初，肖老夫人设计她失身，不得不嫁给肖氶恩时，她确实怨过，也恨过。可嫁入肖家后，肖老夫人再未为难她，家中规矩一概不提，平日里她做什么事也从不过问。时日一长，她逐渐选择释怀，只为好好过日子。
至于肖氶恩，她并非全无好感。早在马车失事时，他出手相救，她便对他心存几分敬意。而且嫁给他，总比嫁给韩安旭强。成婚后，肖氶恩待她宽容体贴，甚至在她被山贼掳走时，倾尽全力营救。渐渐的，她也将他放入心间，时常不自觉挂念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