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说说。”年轻人下意识往前凑了凑。
璐璐把声音压得更低:“咱们大张旗鼓准备进鬼哭林,要是真有人盯着,这会儿肯定知道了。不如……明面上,咱们照旧准备,让夏夏三妹带着几个人,弄出点动静,假装要从另一个方向,比如西边那个山口摸过去,吸引可能有的眼线。暗地里,年轻人你带着精锐,按原计划,趁夜从乌姑说的小路插进鬼哭林。这样,就算有埋伏,也被夏夏他们引开了。”
“好一个调虎离山调虎离山?”我琢磨着,这法子险,但确实比一头撞进去强。
“我去当那个虎!”夏夏立刻来了精神,眼睛放光,“这个我在行!我保证闹得动静大大的,让他们以为主力都在我这儿!”
年轻人沉吟一下,看向我:“可行。但夏夏这边,伴攻可以,绝不能真接敌,一旦发现不对,立刻撤回寨子。”
“没问题!”夏夏拍着胸脯,“我肯定知道轻重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下也顾不上休息,立刻分头行动,年轻人带着他挑好的人,跟着乌姑去记那些要命的细节;夏夏也点了十几个嗓门大、脚程快的汉子,去准备明日一早在西边山口“演戏”;
我和璐璐则忙着调配一些驱瘴避毒的草药香囊,还有应急的金创药。
寨子里的气氛,表面平静,底下却像绷紧的弓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雨稍微小了些,但没停,还是淅淅沥沥的。夏夏带着她那队人,咋咋呼呼地出发了,故意弄出不小的声响,朝着西边去了。
我和年轻人、璐璐、孟蝶他们站在寨门口,看着他们消失在雨雾里。
“我们也该动了。”年轻人低声说,身后跟着四个精悍的汉子,都是一身短打,带着腰刀、弓箭,还有乌姑给的简陋地图和璐璐准备的药囊。
我点点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仅仅只化成一句:“等着你们回来。”
年轻人深深看我一眼,没说话,挥了下手,带着人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寨子旁边那条被荒草掩盖的小径,方向正是北边的鬼哭林。
他们一走,这时间就跟凝固了似的
我跟着璐璐去摆弄草药,心却早就飞走了,孟蝶也坐立不安,一会儿到门口张望,一会儿又回来,连平时最沉得住气的祝融夫人,擦拭她那口宝刀的次数也明显多了起来。
一天,两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西边倒是传来信,说夏夏他们闹得挺欢实,好像真引了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在远处窥探,但双方没接触。
直到第三天下午,雨终于停了,天边露出点惨白的亮光。放哨的兄弟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回来了!年轻人首领他们回来了!”
我们全都冲了出去,准备迎接他们!
只见年轻人几个互相搀扶着,从林子深处走出来,一个个浑身污泥,衣服被挂得破破烂烂,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但眼神锐利,还好,看样子没少人,也没受大伤。
我心头一松,赶紧迎上去:“怎么样?”
年轻人摇摇头,抓起腰间的水囊灌了好几口,才喘着气说:“鬼哭林……名不虚传。乌姑说的路没错,但里面瘴气太重,要不是璐璐的药囊,我们可能就栽在半路了。”
“找到记号源头了吗?”孟蝶急着问。
“找到了。”年轻人脸色沉了下来,“那布条,确实是从一件扬州样式的破衣服上撕下来的,但……那地方是个废弃的猎户陷阱,旁边还有故意留下的脚印,很杂乱。我们蹲了一天一夜,没等到彭大波他们,反而差点被一股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瘴气困住。那记号,九成是诱饵,模仿得很像,但画记号的手法,细看有点生硬,不像是破天那小子随手画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后怕。果然是圈套!
“我们顺着痕迹反摸回去,在林子边缘,发现了这个。”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个小东西,是半块制式的铜牌,上面沾着泥,但还能看出个“刘”字的轮廓。
“是刘璋的人?”祝融夫人接过铜牌,脸色显得非常难看。
“嗯。”年轻人点头,“他们应该是在林子外蹲守,想等我们进去自投罗网。幸好我们是从小路摸进去的,又用了声东击西,他们没发现我们真正的行踪,不然很可能全军覆没”
正说着,西边山口也传来消息,夏夏他们安全回来了,说那边窥探的人,在我们的人回来前,就悄悄撤走了。
看来,这陷阱是坐实了。
虽然没找到彭大波他们,但至少摸清了敌人的意图,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乌姑,忽然用她那沙哑的嗓子开口:“鬼哭林是白跑一趟,但……老婆子我这两天翻旧羊皮卷,倒想起个事。当年孟获大王有个部将,战败后带着残部,好像就是钻了云南东边山里的一个旧苗寨,那地方隐秘,易守难攻,据说有条小道,能直插云南城下……”
这话像又是一根让我们打云南的野心,瞬间燃烧!
我们都看向她。
云南?攻打云南?
年轻人的眼神锐利起来:“乌姑,你是说,我们不跟他们在鬼哭林纠缠,直接想办法拿下云南?”
乌姑嘿嘿干笑两声:“老婆子我可没说,就是提个旧闻。那地方荒废多年,不知道还在不在,路通不通,你们可以相信,也可以当我一句玩笑话”
鬼哭林是陷阱,彭大波他们生死不明,但很可能还在汉中苦战,我们窝在这山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果能拿下云南……那就不一样了。
我看向年轻人,看向祝融夫人,看向刚刚回来、气喘吁吁的夏夏,还有一脸期待的孟蝶和琳琅他们。
“璐璐,你怎么看?”我习惯性地问最稳得住的人。
璐璐沉吟片刻,缓缓道:“云南是块硬骨头,但要是能啃下来,咱们就有了根基,进可攻,退可守。总比在这深山里提心吊胆强。只是,怎么打,得好好谋划。”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手心又开始冒汗,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那就……琢磨琢磨云南!”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乌姑那话把大伙儿的心气儿又给点着了,刚才还因为鬼哭林白跑一趟有点泄气,这会儿,所有眼睛都盯住了乌姑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云南?”年轻人眉头一皱,眼神有一些不敢想象的样子,“那可不是小打小闹的地方,城高池深,而刘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怕他个鸟!”孟获第一个吼出来,拳头攥得嘎巴响,“老子早就想找刘璋算账了!窝在这山沟里,憋屈死了!有路就行,打他个措手不及!”
祝融夫人比他稳当点,但眼神也热切起来:“乌姑,那旧苗寨,那条小道,你记得多少?到底有几成把握?”
乌姑瘪瘪嘴,慢悠悠地:“老婆子我也就是忽然想起来,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那地方,叫……好像叫落云洞,是不是还在,路塌没塌,只有天晓得。”这话,等于没说死,留了老大一个活扣儿。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打回云南?这步子迈得也太大了点,下意识看看年轻人,他没立刻反对,反而像是在掂量什么。
我懂他,鬼哭林这陷阱说明刘璋已经盯上我们了,老躲着不是办法。
“我看行!”夏夏刚跑回来,气还没喘匀,就跳着脚喊,“我去当先锋!保证比在西山口闹的动静还大!”
这丫头,真是哪儿危险往哪儿钻,璐璐一脸无奈看着夏夏三妹!
琳琅也轻轻拉了她一下,声音温温柔柔,但很清晰:“夏夏三姐,别急。打云南不是闹着玩的,得先探明情况。”转向年轻人,“首领,不如先派几个机灵的兄弟,跟着乌姑的指点,去探探那落云洞和小道的虚实?”
莲花在一旁点头,她一向话最少,但眼神里的意思和琳琅一样。
白袍没吭声,只是默默检查着自己的饮雪剑,那意思很明显,你们怎么定,他就怎么打。
我心里乱,下意识看向璐璐。
璐璐果然还是是最沉得住气的,轻轻摇头,开口说:“琳琅说得在理。云南是块肥肉,但也可能崩了牙。眼下最要紧的,是搞清楚两件事:第一,落云洞和小道是否可行;第二,云南城的布防,我们几乎一无所知。贸然去打,简直是送死。”
荼蘼一直安静地站在边缘,这时忽然轻声说:“我……我可以试试混进城去”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毕竟我是风的原位异能者,可以隐身,也许能打听到点消息。”
阿雅立刻抓住她的胳膊,一脸担心:“荼蘼,这太危险了!”
孟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目光落在年轻人身上:“哥,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压力全到了年轻人这边。他沉默着,目光从我们脸上一一扫过,像是在衡量每个人的决心和分量。寨子里安静得能听到雨水从屋檐滴落的声音。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定了下来,“云南,要打。但绝对不能蛮干。”
接着猛地站起身:“乌姑,麻烦你仔细回想,把去落云洞的路径、标记,尽可能详细地画出来。璐璐,调配人手和物资,做好长途奔袭的准备,但先别声张。荼蘼……”
随即看向荼蘼,顿了顿,“你的心意我明白,但进城太险,先不急。我们需要先确认路是否存在。”
然后他看向孟获、祝融夫人和我们几个:“探查落云洞,需要个胆大心细的人带队。谁去?”
“我去!”我几乎和孟蝶同时开口。我是不放心,孟蝶是纯粹想帮她哥分忧。
年轻人看看我,又看看孟蝶,摇了摇头:“你们俩都不行。孟蝶性子急,你……”他看着我,“你得留在寨子里,和璐璐一起稳住大局。”
听到这话,瞬间心里有点失落,但也知道他说得对,毕竟我是名义上灵主
“我去吧。”白袍收起饮雪剑,站了起来,语气平淡得像说明天去砍柴,“我脚程快,眼神好,不容易被发现。”
年轻人盯着他看了几秒,用力一拍他肩膀:“好!白袍,你挑两个稳妥的兄弟,带上乌姑的地图和药囊,明天一早就出发!记住,你们的任务是探路,不是打仗,看到任何情况,立刻退回!”
“明白。”白袍点头,转身就去点人了。
事情一定下来,气氛又不一样了。刚才的躁动变成了某种压抑着的兴奋和紧张。打云南,这念头一旦种下,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
我看着年轻人轮廓分明的侧脸,心里明白,这条路,一旦踏上,就再没回头路了,要么拿下云南,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要么……我拼命甩甩头,不敢想那个“要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白袍他们才走了一天,这信号箭来得也太快了!肯定出事了!
年轻人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是白袍的信号!方向是落云洞那边!他们被发现了,或者……发现了不得的东西!”
“怎么办?”孟蝶急得一把抓住年轻人的胳膊,“哥,我们去接应吧!”
“慌什么!”年轻人低喝一声,“信号箭只有一发,说明情况紧急,但未必是死局。他们肯定在往回撤!”
立刻转向孟获:“孟获,带你的人,立刻往信号箭方向迎上去三里,记住,是接应,不是硬拼!遇到白袍,立刻掩护他们撤回!如果遇到敌人,挡一下就撤,不许恋战!”
“交给我!”孟获吼了一嗓子,抄起他的大刀,点了几十个精壮蛮兵冲出了寨门
寨子里瞬间又绷紧了,祝融夫人指挥着剩下的人加强戒备,弓箭手都上了寨墙。夏夏也收起嬉皮笑脸,紧握着她的盘古斧,眼睛死死盯着外面黑漆漆的林子。
我手心全是汗,和璐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这探查才刚开始就出意外,打云南的计划,恐怕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除了风声和偶尔的鸟叫,什么动静都没有。那种死寂,比喊杀声还让人心慌。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寨门外终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
“回来了!回来了!”放哨的兄弟大喊。
我们赶紧冲出去,只见孟获和白袍他们浑身湿透,溅满了泥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白袍胳膊上还挂了彩,被划开一道口子,不过看着不深。他带去的两个兄弟,一个搀扶着另一个,那个被扶着的兄弟腿上扎着简易的绷带,渗着血,脸色苍白,但人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怎么回事?”年轻人迎上去,沉声问。
白袍喘匀了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眼神里还带着点后怕:“我们快到乌姑说的那个山坳了,远远看着,那落云洞的轮廓确实在。但还没靠近,就发现不对劲,林子里有埋伏,不是野兽,是人!穿着川衣,绝对是刘璋的兵!我们差点就撞进去了!”
我心里一沉,刘璋的人居然也摸到那儿了?
“他们发现你们了?”璐璐赶紧问。
“应该没有完全发现,”白袍摇头,“我们很小心,隔得远。但我看到他们好像在洞口附近搬运什么东西,用油布盖着,方方正正的,像是……军械!我觉得不对劲,想再靠近点看清楚,结果踩到了他们设的警戒铃铛,差点被包了饺子!没办法,只能发信号,赶紧撤!”
喘了口气,继续说:“幸好我们撤得快,路也熟,他们追了一阵没追上。但我看清了,那洞口不止一两个哨兵,起码有一个小队的人,防守很严。”
乌姑在一旁听着,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沙哑地说:“落云洞……那条小道……刘璋的人也知道了?他们在那儿屯兵械?难道……他们猜到了我们会打云南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