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山打开文件袋，里面是那人查到的资料，他大致扫了一眼，资料的内容基本上跟他刚刚说的大差不差。
他拧了拧眉，没想到沈晓玉外公的事情还真有些棘手。
那晚，沈晓玉在向阳村村长家挖东西被杜云山救下后，曾向他讲述过她外公的事。
沈晓玉可能只是随口跟他讲述家里人的情况，杜云山却记在了心里。
他前段日子在县城租房子时专门去找了彭深，问他能不能查到点什么。
没想到彭深找的人这么靠谱，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能挖到这么多东西。
既然查出来那人的名字，事情也算有所突破。
杜云山喝了口茶水，在心里盘算着。
彭深在心里暗暗叹气。
他跟杜云山这么多年的交情，杜云山从来没开口求他办过事。
自从结了婚，杜云山倒是几次找他，都是为了沈晓玉的事。
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坏。
彭深问道：“你对晓玉的事这么上心，你马上回部队了，真的不带她随军？”
杜云山也想沈晓玉随军，但他还是尊重沈晓玉的决定。
“她想考大学，这是上进的好事，我该支持她。”
“我相信她，她是个有分寸的人——”
他话说了一半不说了，眼睛直勾勾地往一个方向看。
彭深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位置，坐着一对男女，侧身背对着他们。
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但也能看得出这个女同志长得年轻漂亮，身材窈窕。
她旁边坐着一个花衬衫男人，男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笑，气氛十分和谐。
虽然只看到一个侧脸，但彭深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个漂亮的女同志是沈晓玉。
彭深意识到了什么，再看向杜云山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杜云山收回目光，努力地保持着镇定。
沈晓玉不是那样的人。
她是喜欢他的，要不然怎么会对他和孩子们这么好？
他忍不住再次抬头往那边看。
明明桌子很大，两个人偏要挨着坐，沈晓玉的手臂都贴在了那人的手臂上。
沈晓玉侧过头，不知跟那个男人说了什么，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杜云山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晓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是了，晓玉为什么喜欢他？
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带着三个孩子？
喜欢他常年不在家？
那个男人虽然年纪大，但晓玉跟他在一起时候是那么的开心。
原来晓玉喜欢的是这样的男人。
他还一直担心晓玉嫌弃他年纪大。
原来晓玉喜欢的是四十岁的男人。
杜云山苦笑一声。
这男人一看就没什么钱，长相也不甚出众。
这人真的会对晓玉好吗？
他不忍再看沈晓玉和那个衬衫男说笑的画面，起身要走。
彭深赶紧追了出去。
沈晓玉和男人说的起劲，完全没有看到他们。
路过沈晓玉的桌旁时，杜云山故意放慢了脚步。
“……你还会做饭？我家那个懒得很，这些年我不但要赚钱，回家还要做饭，以后我可有口服了……”
衬衫男的声音十分轻浮。
杜云山感觉天塌了。
这男人，竟然还有老婆？！
这个地方他再也待不下去，快步走出了饭店。
他到底哪里比不上这个男人了？
他比这个男人年轻，比他帅，比他高。
更何况……他没结过婚，心里只有沈晓玉一个。
杜云山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家里走。
彭深在后面追了一会儿，发现杜云山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
他心想，杜云山让他打听的沈丽丽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说。
算了，下次吧。
……
沈晓玉跟钟辰聊了两个多小时，看外面天都黑了下来，才互相留了地址离开。
回到家，沈晓玉发现厨房里摆了饭。
她不好意思地说道：“从县一中出来之后遇到一个熟人，聊得太久忘了时间。”
今天舅舅说的关于杜云山为什么娶她的话，让她心里乱糟糟的，再跟杜云山相处的时候也多了些不自在。
她草草地吃了几口饭，就回屋看书了。
想用美食让沈晓玉回心转意的计划失败了。
杜云山想，他很喜欢晓玉，也喜欢晓玉做的菜，吃了晓玉做的菜，他更喜欢晓玉。
就想用相同的办法俘获沈晓玉的心。
他看着桌上辛辛苦苦做的一桌子菜，心里拔凉拔凉的。
“呸呸呸！”猫蛋不知道吃到了什么，脸蛋皱成了一团。
三丫儿瘪了瘪嘴：“我要吃妈妈做的饭，爸爸做的饭太难吃啦！”
狗蛋平常饭量最大，今天也只是勉强吃了几口。
但他看出来杜云山今天心情不好，教育弟弟妹妹道：“有的吃不错了，别挑食。”
三丫儿和猫蛋气哄哄地盯着他，朝桌上的菜扬了扬下巴。
意思是：你行，你吃啊！
狗蛋咬咬牙，举起筷子夹向桌子中间那盘黑乎乎的菜。
犹豫许久后，他又默默放下了筷子。
他不行，他想活着。
杜云山恍若未闻，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饭。
吃了几口之后，他心里更难受了。
怪不得晓玉会喜欢别人，他不但没那个男人年纪大，做饭还这么难吃。
这晚，狗蛋起夜，往茅厕走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立着一个黑影。
他吓了一跳。
悄悄走过去，才发现是杜云山。
他松了一口气，刚想喊爸爸，突然听到杜云山嘴里在嘟囔着什么。
他支楞起耳朵。
“……这是我不能弥补的缺陷，晓玉会离开我吗……”
缺陷？
狗蛋突然想起了在村里的时候，沈晓玉曾经一边摇头一边从杜云山屋里走出来，而杜云山一脸颓然地坐在床上。
他实在不想秒懂，他真的很想装作一个真正的小孩子。
狗蛋悄悄回了屋，但怎么都睡不着。
他看得出来杜云山和沈晓玉都是好人，他也看得出来杜云山很喜欢沈晓玉。
他想让他们一直做自己的爸爸妈妈。
他得做点什么。
……
杜云山实在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沈晓玉看着男人笑意盈盈的样子。
他感觉屋里憋闷不堪，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院子里透气。
月亮分外明亮，杜云山看着月亮怔怔出神。
他不想离开沈晓玉，也不想沈晓玉喜欢别人。
这二十多年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难受的感觉。
哪怕是家人冷落他，他都能自我安慰。
但是沈晓玉……
一想到晓玉，他的心又痛了起来。
他轻轻嘟囔：
“她喜欢四十岁的男人……”
“这是我不能弥补的缺陷，晓玉会离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