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周明德刚要开口，李文轩就已经放下筷子，说道：“领导既然问起，我就直说了——这批所谓的被倒文物，基本上有百分之七十都是仿制品，另外的百分之三十，也不是什么巨额价值的物件儿。当然，具体的定价，还是要仔细斟酌的。”
“啪！”
大领导的酒杯像是不小心脱手一般，重重砸在桌上。
二把手坐在大领导旁边，给李文轩使了个眼色。
“继续说。”大领导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李文轩像是没看到二把手的眼色，自顾自道：“今天看的三个大件儿，一个是釉里红，一个是《溪山图》，还有一个是仿制工艺非常优秀的铜杯。不管它们争议有多大，仿造的有多好，却终究都是仿制品。”
“好，好好好！”
听完李文轩所言，大领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挤成一朵菊花，“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在咱们省厅好好儿干，以后前途无量。”
说完，他忽然站起身，以自己还有事要办为由离去了。
一时间，包厢内只剩下三个人。
周明德压低声音，说道：“你刚才不该说得那么直白，好像赃物一点儿价值都没有似的。这批赃物可是大领导亲自督办追回的政绩工程，他巴不得能量刑重一点，破获了这么一起大案，对他日后的升迁有好处。”
李文轩耸了耸肩：“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回答？而且，我是实话实说，既然让我做这个临时顾问，就别想让我为了领导的面子和政绩说任何不符合事实的话，这是对文物，也是对老百姓的不负责！”
周明德叹了口气，看了二把手一眼。
二把手这才缓缓开口：“小李同志啊，为人刚正不阿，这是好事儿。但是在我们这种机关单位里，人人心里都有花花肠子，说话做事不能太耿直了。我知道你一心来帮忙，想为政府和群众做点事情，但也要讲究方式方法，要是把大领导得罪狠了，不让你干了，你还怎么发光发热？”
李文轩最烦这些弯弯绕绕，蹙眉道：“大不了我就不干了，回去当我的车间工人！”
这话一出，二把手和周明德都无奈了。
“文轩，”周明德按住李文轩的手，说道：“我们也对大领导的官僚主义不满很久了，有他在，我们稽查队就不可能真正为老百姓办实事。所以……或许我们可以通力合作，解决这个问题。”
解决问题？
难道是，要拉大领导下马？
李文轩猛然一抬头，和周明德四目相对。
他忽然想起，上一世的确听说过省厅关口有一位大领导因贪腐落马的新闻。现在看来，说不准就是刚才身穿中山装的笑面虎啊！
“我们原本不想和你说这么多，也不想把你卷入这些纷争，但是现在看来，大领导已经盯上了你。小李同志，你愿意跟我们合作吗？”二把手站起身，充满诚意地对李文轩伸出手。
这是李文轩第二次跟二把手握手了。
这一次，代表着他们之间多了一层合作关系。
握手后，李文轩问道：“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你要先顺着大领导的意思来，不要打草惊蛇。”周明德说道：“对于这批文物的量刑界定，要辛苦你做两份数据。一份是真实的，我们自己保存，一份是给大领导交差的。”
这样以来，工作量无疑就提升了。
“我知道这样你会很辛苦，但是……只要有大领导这样一只蛀虫在省厅，我们省的关口工作就永远都无法进步，对于全省的文物保护工作、考古工作来说，都是一大妨碍！”
周明德这人，很会攻心。
他大概也是看多了自己父亲热爱文物的做派，知道同样爱好的李文轩也不会希望省里的文保工作被大领导这种蛀虫沾染。
与此同时，李文轩心中也有了定夺。
如今这个时代，官员有不少贪污腐败的。
但是再过二十年左右，国家的政策就会往反腐方面倾斜，到时候倒查数十年，大领导这样的人终究会被绳之以法。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早点将这种人斩于马下？
想着，李文轩点点头：“这件事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全力以赴照做。你们放心，我这个人嫉恶如仇，比你们还想让国家蛀虫落马。”
三人干杯，一拍即合。
如今李文轩表面的身份是省厅临聘顾问，实则却是反贪小组的骨干分子。
次日一早，他就开始了第一批文物的鉴定工作。
来到档案室，刚推门而入，就看到那几个老学究正围坐在桌边。
看到李文轩进来，他们眼神中闪过几分不自然，却还是主动打招呼：“李顾问来了，大领导和二把手已经和我们声明过了，以后你就是我们鉴定小组的组长，我们都听你指挥。”
这些人当然不愿做李文轩的属下。
但是……
二把手和大领导轮流过来吩咐的事，他们不敢怠慢。
更何况，高主任对李文轩也是高看一眼，他们这些技术不到家的老家伙们，当然是自知技不如人，不敢再摆什么臭架子了。
“先按照大概的出土时间和类型，把文物分成几份吧，这样更方便鉴定的时候参考历史资料。”李文轩也不跟他们客气，上前指挥到：“张老，你去分拣明清时期的字画；刘老，你去分拣隋唐时期的瓷器；李老，你去分拣青铜器……”
一时间，老专家们被李文轩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有不少稽查队的同志都“慕名而来”，想看看特聘的顾问究竟和普通稽查员有什么区别。看到几个老人被李文轩指挥得团团转，所有人都啧啧称奇。
只有张超恨得牙痒痒，再次回到办公室拨通电话：“上次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直到现在都没消息，到底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能能能，”对面嬉皮笑脸：“今天晚上我就带人过去，你只管把钱包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