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十几年前的皇后，定是会陷入这样的深情，坚信不疑。
但现在，皇后早已不是那个单纯痴情的女子了。
又或者说，正因为她的单纯痴情，让她看到了更多。
“是吗？丰哥，你说的这般动情，倒显得我的不是了。”
“怎么会，媛儿，我知道你也很为难。”
正当安王以为皇后只是以往那般撒娇任性，哄一哄便罢时，皇后往后退了一步，止住了他上前要抚摸的手。
“既然丰哥知道我为难，那便带我走吧。”
“带，带你走？！”
这话着实让安王吓了一跳。
只因为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皇后说过。
那一次之后，安王一直以为她不会再提，却没想如今两人都是几十岁的年纪了，皇后竟然还存有如此简单的心思。
“是啊，现在我与皇帝而言不过是一个位置。便是我没了，还会有别人做皇后。丰哥，你带我走，履行当年的承诺，有何问题。”
“话是如此，可媛儿你是一国之母，若要离开宫中，那，那总得……”
“宫中走水、食物下毒、坠入湖中，哪一样不能让我假死？这些手段对于丰哥你不是轻车熟路吗？”
若是开始的几句还算是臆想，可最后一句瞬间就让安王滞愣在那里。
“媛儿，有些话不能说，要防隔墙有耳。”
“有何不能说？！”
“不是，媛儿，你，我怎会舍得让你受假死之痛。”
“呵，也是。丰哥，你是不舍得。但架不住中间送药之人出岔子。万一最后你给我的药也如当年要毒害庄君雅的药一般，假的变成真的。假死变成真死了？那我当真是……彻底消失了。”
“媛儿！”
安王的语气很急，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但显然皇后并不打算就此打住，今日她的目的本也不是单纯的逃离。
“虽然我不知你送药之人是谁，但我却知道你原本给她的药是假死之药。你是打算让她用假药毒了庄君雅，然后你们带走庄君雅，再行其他目的……”
“你怎会知道？”
这一次安王的惊讶程度已经不亚于之前皇后所言的种种。
“可没想到，庄君雅死了，是真死了。但她的闺女却用了假死之药，活了下来。你们的计划落空了……”
没等皇后说完，一把大手钳住她的脖子，感觉瞬间要将那脖颈碾碎。
安王早已经没了之前的浓情蜜意，眼中尽是凶狠与阴险。
“是你！萧菲媛是你！那日我与……我与人交谈，商量毒害庄君雅，让她假死。商量完没多久，我就遇到了你。然后你将我带回了你的寝殿，喝了酒，安歇一夜。就是那晚，你偷偷换了我身上的药，最后庄君雅真死了！是你毒死了她！”
随着安王身上的戾气，那只钳住皇后的手往回收的力度也更大。
许久，就在皇后真的要窒息而亡的前一刻，安王这才收回了手。
“咳，咳，咳……”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皇后，咳嗽连连。
当她终于有了几分神志时，又开始流着泪大笑。
“果然……”皇后笑着摇了摇头，面色甚是凄凉，“我这一生唯一做对的一件事便是没有毒死庄君雅，反而告诉了她。”
这一句话没头没尾，让安王有些疑惑。
他也不顾什么假象，一手拽过皇后的衣领逼问起来。
“你说什么没有毒死庄君雅，告诉了她？”
皇后没有立刻回答，她十分冷静的盯着安王看了许久，问出了一句话。
“晏韦丰，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可是真对我有情？”
现在的安王哪里还顾得上儿女情长，他只沉声追问。
“毒死庄君雅之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他的话被风吹散，但没有说出口的答案却已经落在了皇后心里。
皇后笑了，这一次的笑很落寞也很冷静。
“晏韦丰，你我识于幼时。那时皇帝整日追着周静怡跑，而你则对我贴心照顾。我一直以为你对我有情，甚至盼望着有一日你能为我们请旨赐婚。哪怕母亲说你接近我是为了获得太后和宁国公府的支持，我也不信。”
时光回溯，她的眼中也有了几十年不再的光芒。
这时，安王也察觉不对，耐下性子应付道。
“那时，我是有意，可父母命不可拒，他们看中了皇帝，要置我这个皇长子于不顾，我能如何？”
“所以，成婚那时我虽难过，却也是信你。哪怕每次背着皇帝和太后、乃至于宁国公府，你要什么朝中的秘要，我都想办法给你弄到手。我只盼着有一日，你能带我走，带我离开这地狱。为此，我不惜亲手毒害了我的皇儿，只怕你会介意他是皇帝的儿子……”
“我那是怕先皇归天不久，皇帝年少，朝中出了乱子……”
“直到后来，你我有了肌肤之亲，我都不觉得这是羞耻之事。我甚至觉得终于将自己交给了你。”
“那时我们年轻，是情不自已了……”
“直到我听到你与那人传话，解释你与我的亲近，只是利用我。听到你对那人的深情不移，还有你为她可上刀山下火海……”
“你都听到了？竟然藏了十几年未说出来。”
安王在震惊之余，想起了那年那月那日。
他刚刚与那人传完话，就见到了皇后。
那时为了稳住皇后，他才与她温存完，料想依着她的性子必不会主动来打扰，这才说话放开了些。
谁知，那些话竟然就被皇后听了去。
“是啊，我不仅听到了，我还醒悟了。原来最傻的那人竟是我。你为了那人能够毒害当朝重臣的发妻，那我便偏偏不能让你们得逞。”
果然……
安王眼眸一沉，气血翻涌。
“你做了什么？！”
“我将庄君雅召进宫，还告诉她有人要害她。”
“你，你这个贱货！你坏了我的大事！”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彻底将安王的卑鄙暴露出来。
皇后的脸颊滑过一滴泪，她却只是笑笑。
“是啊，我是贱，那时还对你这个卑鄙小人存了一丝情意，隐瞒了你的身份。可庄君雅并未威胁我加害我，甚至还开导我，要离这人远一些。她说且不论儿女情长，面对家国大义，能害忠臣发妻之人，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那这人对我的情意又如何能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