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方生身上挂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回到长青街时看到的就是他家老二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只见那屁大点的，穿着在屁股上胳膊肘上打了好几个布丁衣服的孩子一溜烟跑到对门，先是晃了晃已经上锁的锁头，接着趴在门板上像是在透过门缝观察着里面有什么情况。
他回来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巷子里的大人们都出门上班而放了暑假的孩子们正在路上玩闹，留在家里看孩子的老人们正坐在树下不是糊纸盒就是在择菜。
成杰的这一番动作已经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贺方生走过去一把拧住他的耳朵教训他：“再想找你阿窈姐姐玩也得趁她在家的时候上门才对，现在人不在家你就是在这里挂上一整天，除了累到自己不还是进不去吗？”
本就心虚的成杰被吓得一哆嗦，在转身看到他爸沉着的脸时顿时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灰溜溜的跟在他爸身后回家。
路过躲在阴影下玩耍的伙伴身边时还能听见他们在起哄，说他要回家挨揍之类的话，偏偏有他爸在成杰只敢无声地比个要揍人的手势给自己撑撑场面。
几乎是家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成杰像是找到救兵般冲向正拿着树枝在土里写写画画的妹妹，一屁股坐在妹妹身边冲着他爸嘿嘿傻笑。
没想到许久没有见到爸爸的妹妹就这样放弃她那必须要把字写完才去做其他事情的原则，将手上的树枝一丢扑向许久未见的亲爹。
贺方生抱着女儿亲亲热热说了好一会儿话，从大儿子问到老婆闺女，从日常吃什么到卫生间旁边空地上种着的红薯，直到将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全部了解清楚后，才将注意力放到早早便等在一旁的老二身上。
在等爸爸眼睛落在自己身上的这段时间里，成杰早就在心里练习了几十遍流利说辞。
从爸爸离开的那天开始，他每一天和谁在一起玩了什么见到什么成杰能从天亮说到天黑，所以他考虑了好久，才选出这些天遇到最有意思的几件事情准备和好好爸爸说说。
被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哪怕心中有再大的气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可儿子犯错该教育的时候还是不能轻易放过。
他轻咳一声掩住眼中的笑意，往外掏行李的手一刻没停，声音却无比严肃道：“说说吧，趴在你阿窈姐姐门上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行为会造成多大的后果？”
“要是其他小朋友学着你的样子天天趴在你阿窈姐姐的门板上，被他们的家长看见了会怎么说你阿窈姐姐？”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家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种行为会给林窈带来麻烦的你知道吗？”
原本只是想略微教育一下这小子，让他知道这种行为不好，可说出口的话还是不自觉的往严重的方面去展开。
逐渐严肃的话语就连在一旁的成英都感受到了爸爸在生气，两个孩子立刻收敛起笑容背着手乖乖站在他面前认真听训。
直到贺方生口干舌燥才停了下来，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他丝毫没察觉他家老二在下面和闺女悄悄说他好像演讲时的陈婆婆话又多又密，讲着讲着就跑远了。
两个很有眼力见的小家伙见爸爸停下了喘气便一人端茶倒水一人摇着蒲扇扇风，将贺方生伺候得明明白白。
就在这时成杰开始交代他刚才为什么会那样做，其实事情的经过很简单。
这段时间林窈不仅早出晚归，而且还有几次夜不归宿，这让关童很难不担心她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
白天她要上班根本逮不住人，晚上遇到时说不上几句林窈就推脱说要回家休息改天再聊，没办法的她只能将逮人计划挪到休息日进行，平时只能让成杰多注意一下对门的动静。
贺方生听完后蹙起了眉头，虽然林窈叫他一声贺大哥，可他跟林窈的接触很少说不了几句话，还不如孩子们对她了解得深。
既然是他老婆交代的事情那他就不管了，不过这做法还是要变一变的，那样趴上去多难看啊。
趁着日头还不算高，贺方生将孩子们锁在家里端着装满脏衣服的盆到公厕门口的水池旁搓洗，原以为这个时间点没几个人会来洗衣服，谁知道就在他把衣服搓一半时身边多出了两个铁盆。
“哟，小贺同志回来了啊。”刘小芳手里拿着棒槌将水龙头拧到最大，水压强劲的水流将衣物冲得在盆里转着圈。
贺方生笑着点点头起身腾开位置，继续揉搓儿子那脏兮兮的裤腿。
“大老远就看到这里坐着个男同志我还和小芳打赌是不是你，过来一看还真是。”王巧娘一边往衣服上涂着洗衣膏一边和贺方生搭话。
“哎哟这有什么好打赌的，整条街也就小贺同志会端着铁盆跟我们这些女人家挤在这里洗一家子的衣服，其他男同志可没有那么勤快，关童还真是嫁了个好男人啊。”
刘小芳说这些话时眼里的嫉妒是一点都没藏，家里的汉子们看到酱油瓶倒了都能装瞎，更别说做这些女人的活计了，她这辈子也就儿媳刚进门那段时间才轻松些。
可没几个月儿媳怀孕后借口养胎愣是什么都不干，要不是最后真生了个金孙她刘小芳早就把整天在家里摆谱的儿媳赶回娘家了，哪还能忍她到现在。
贺方生敷衍地应和几句手上的动作快出残影，将这种不痛不痒的话通通抛之脑后，要是真听她们教的那些歪门邪道去‘拿捏’老婆这个家早散了，他娶老婆是要好好过日子而不是给自己找罪受的。
“这天热起来用水的就更多了，还是家里有水井的方便，不用在这里挤来挤去排队打水。”
王巧娘抓着棒槌啪啪敲着衣服，眼珠子一转刚想问贺方生怎么不到林家用井水洗衣服就看到他端起铁盆头也不回地原路返回。
她诶了几声也没见他回头只得无趣地撇撇嘴，一个大男人成天干这些洗衣做饭的小事以后是成不了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