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同志的催促下，胡为民展开了信纸。
这是一张内容清晰明朗的种植说明书，上面罗列清楚袋子里的种子是什么品种、数量多少、种植需要的适宜温度是多少、推荐什么月份种、采收的时间、土壤的要求、种植的方法，甚至连间苗的距离都写的清清楚楚。
更别说还有灌水追肥、病虫防治，围成一圈的几人陷入了沉默，相互对视几眼后纷纷转身回到自己负责的范围内开始奋力挖掘土壤。
明眼人看了都知道，这样的一份资料如果被专家证实上面的内容真实可用，那是可以直接复印分发下去的教学材料。
况且这才是第一袋，他们隐隐有种预感，神秘人信上说的十三个布兜会是十三种不同品种的蔬菜种子。
挖到第一袋种子花的时间并不算短，种子找到后还得将花坛里的土壤重新盖好，他们得加快进度了。
胡为民将纸张按照折痕叠好，放回小布兜里。在下楼开挖前，秦素便准备好了存放种子的容器，是一个样式普通的小竹筐。
将小布兜放进小竹筐里，胡为民喃喃自语，“可能，装不满……”
要是后面那些没挖出来的小布兜的大小和程诚挖到的一样，那这些种子是完全不够播种的。
胡为民边刨着土边思考着要将这些种子送到哪里，交给谁去育苗留种，完全没想过这些种子挖出来后的归属权他说了算不算。
夜间的冷风吹得人后脖颈微凉，手上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加快了不少，伴随时不时的报数声终于在时钟走了两圈后找到了全部的种子。
几人顾不上拆包，将挖松了的土壤全部回填，可不能让明天来上班的同志发现异样。
甚至秦许提了装满水的桶过来给花池挨个浇水，生怕动了根让这些灌木活不了。
等他把水桶放回食堂赶去办事大厅时，秦素几人都已经把布兜里的信纸全取了出来挨个打开。
办事大厅里的电灯全部打开，他们将平日里用来给百姓办事的长桌抬了出来，潮湿的抹布搭在旁边的窗台上，秦素正在拿着一张带着清晰折痕的信纸抄写。
秦许加入围城一圈讨论着种子该怎么种怎么种的人群里，他听着其他人关于种子播种后的美好构想，忍不住出声提醒。
“那个……”
他出声打断了他们的思路，在顶灯的照射下并不能清楚地看见每个人的表情，迎着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被人这样看着实在有些可怕。
可他们已经讨论到这些种子留种后是要继续培育，还是直接分发到生产大队，再不打断怕是延伸到打包收割定价上市了。
“秦许同志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程诚停下了手中的笔，抬手扶了扶眼镜看向只说了两个字便停下来的秦许。
他对秦许印象挺好，接触下来发现对方是一个做事十分有条理的人，被省长指派去财政部工作的这段时间频频得到财政主任的夸赞。
要不是知道秦许的另一层身份，胡省长都想把人挖过来让他在财政部深耕。
“就是……这些种子的繁育工作……应该……会交给京城的农业大学吧……”
随着秦许嘴里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落下，胡为民的脸色一点一点往下沉，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上的信纸，信纸上是他爱人最喜欢吃的茄子的种植指南。
秦许缩了缩肩膀，低头看着鞋尖，上面沾了不少灰尘等休息日要拿去洗洗晒晒了。
四周的环境有些过于安静，就连埋头抄写的秦素都从自动屏蔽外界杂音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疑惑地看向站在一起默不作声的几人。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将抄写完的信纸送回布兜里，她起身想要向胡省长讨要手里的信纸，按照信纸上的顺序该抄到茄子了。
可能是起身的动作幅度有些大，椅子被脚勾着挪动了一下，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发出不亚于惊雷般的动静。
胡为民被这个声音吓得耸肩，也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
是了，当初连大白菜都要上交一部分，更何况是数量稀少的种子。
宽厚的手掌仔细抚平信纸上的褶皱，他平静地将它交到秦素的手里，这些信纸要连同种子一起会在明天天一亮由专人护送进京，然后再送到农学院让专家研究繁育。
胡为民在心里打着算盘，这种子不能白送，最起码等这十三种种子繁育成功后怀东省要先分一杯羹。
神秘人这次送来的种子并不是什么罕见的菜种，但只要有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这些颗颗饱满、外观整齐、粒粒分量十足的菜种，要比他们现有的菜种好上几倍不止。
这样生命力强壮的种子一旦繁育开来……
用力闭上眼睛又揉了揉额角，胡为民强迫自己终止联想，不然要舍不得让种子离自己远去了。
他站在秦素身后看着她讲信纸上的内容一字一句抄写在本子上，打定主意明天就让程秘书多抄几份然后和赵清安送来的土壤资料放在一起，留着到时候用。
听说墉田县最近在搞肥田培训，选人选得如火如荼的，等这些种植指南公开后省里也可以学习学习他们的培训流程。
知道自己不能留下那些种子，胡为民没有继续留在这里守着秦素抄完，时间不早了他明天还有几个会议要主持，喊上程诚一起离开了办事大厅。推着自行车和遇到正在巡逻的保卫科同志叮嘱了几句。
虽然不是谁都能像神秘人那样有本事，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摸进来，但是政府办公楼里的资料可不能失窃，保卫科的同志还是要加强巡逻才是。
“省长，您说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呢？”
“这样的手段闻所未闻，这大院里几乎是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花池的周围更是没有什么死角躲藏。刚才秦其同志比划了几下，扯出布兜的土坑的高度几乎是一模一样，这样的手段闻所未闻。”
听到这几句话胡为民浅浅笑了一下，他心中的疑问不比程诚少，不过他更看重神秘人送来的实实在在的东西，而不是探索对方的身份。
“或许，等神秘人愿意出现在我们面前才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