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元年冬,澶州城头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城楼下辽军的营火连成片,映得半边天通红。城楼上,副将周毅正扯着嗓子喊人加固城防,转身就见范仲淹攥着一份军报,脚步踉跄地往帅帐跑,棉袍下摆都被风掀得老高,沾了满腿的雪。
帅帐里,烛火被风卷得直晃,曹利用正趴在案上看地图,手指在澶州周边的地名上划来划去。听到脚步声,他抬头,见范仲淹脸色惨白,手里的军报都快捏皱了,忙起身:“希文,怎么了?是辽军又攻城了?”
范仲淹把军报往案上一放,声音都带着颤:“曹将军,辽军主将萧挞凛,带了五千骑兵绕去了城西,那边只有三百守军,怕是……”
话没说完,帐外就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士兵的呼喊:“将军!城西告急!辽军快攻进来了!”
曹利用猛地攥紧腰间的佩剑,剑鞘撞在案角,发出“当啷”一声响。他快步走到帐门口,掀帘一看,城西方向已经冒起了黑烟,隐约能听到厮杀声。他回头对周毅喊:“你带两千人守着正门,我去城西!”
“将军!不可!”范仲淹连忙拉住他,“萧挞凛骁勇善战,你要是出事,澶州就完了!不如再调些兵力……”
“没时间了!”曹利用甩开他的手,翻身上马,身后亲兵立刻跟上,一行人马踏着积雪往城西冲。马蹄踩在雪地上,溅起一片片雪沫,寒风灌进衣领,冻得人骨头都疼,可没人敢放慢速度——城西一破,辽军就能长驱直入,城里的百姓和士兵,都得死。
城西的城门已经被辽军的攻城锤砸得裂开了缝,守军拿着刀枪拼命抵抗,可辽军人多势众,一个个跟饿狼似的往上冲,守军很快就落了下风,死伤惨重。萧挞凛坐在马上,手里拿着长枪,嘴角勾着冷笑,看着城门一点点被砸开。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曹利用带着亲兵杀了过来。他手持长枪,一马当先,长枪刺穿一个辽兵的胸膛,把人挑在半空,甩到地上。亲兵们紧随其后,跟辽军杀在了一起,原本快要崩溃的守军见主将到了,顿时来了劲,又拿起刀枪冲了上去。
萧挞凛见曹利用来了,眼睛一亮,拍马迎了上去:“曹利用,本将找你好久了!今日定要取你首级!”
“废话少说!”曹利用大喝一声,长枪直刺萧挞凛胸口。萧挞凛侧身躲开,长枪擦着他的铠甲划过,火星四溅。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长枪碰撞的声音、马蹄声、厮杀声混在一起,震得人耳朵发麻。
打了约莫半个时辰,曹利用渐渐体力不支——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一直守在城头,连口热饭都没好好吃。萧挞凛看出了他的破绽,猛地一长枪扫向他的马腿,战马吃痛,嘶鸣一声,把曹利用甩了出去。
曹利用摔在雪地上,胸口一阵剧痛,刚想爬起来,萧挞凛的长枪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辽军见主将擒了曹利用,都欢呼起来,守军则一个个僵在原地,手里的刀枪都快握不住了。
萧挞凛俯身,看着曹利用,语气嚣张:“曹利用,你要是肯投降,本将还能饶你一命,让你在辽营里当个官;要是不肯,今日就把你斩了,再踏平澶州!”
曹利用咬着牙,刚想开口骂他,就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车轱辘声,一辆青色的马车冲破辽军的防线,往这边赶。马车夫挥着鞭子,嘴里喊着:“都让开!别挡路!”
萧挞凛皱了皱眉,吩咐手下:“把那马车拦下来!”
两个辽兵立刻冲上去,刚要伸手拦车,马车里就飞出一把匕首,精准地刺中一个辽兵的手腕,另一个辽兵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夫一鞭子抽在他脸上,把人抽倒在地。马车径直冲到曹利用面前,车帘掀开,一个穿着淡紫色襦裙的女子走了下来。
女子约莫二十岁,头发用一支玉簪挽着,脸上没施粉黛,却难掩清丽,手里还拿着一个锦盒。她走到萧挞凛面前,丝毫不怕,语气平静:“萧将军,我有个赌局,想跟你赌一把。”
萧挞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一个女子,也敢跟本将赌?赌什么?”
“就赌曹将军的命,还有澶州的安危。”女子指了指曹利用,又指了指城头,“我赌三日后,辽军会主动撤兵,还会跟大宋议和,割让幽州三城。要是我赢了,你放了曹将军,立刻带兵离开;要是我输了,我随你处置,曹将军也任凭你杀剐,如何?”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辽军现在占尽优势,怎么可能主动撤兵议和?还割让幽州三城?这女子怕不是疯了。
曹利用也急了,挣扎着说:“姑娘,你别胡闹!快走吧,这里危险!”
女子没理他,只是看着萧挞凛,等着他的答复。萧挞凛盯着女子看了半天,见她眼神坚定,不像是在说空话,心里竟有些犹豫——他这次带军南下,本是想趁大宋兵力空虚,拿下澶州,可没想到宋军抵抗得这么顽强,辽军也死伤不少,而且粮草快不够了,要是再拖下去,确实不利。他想了想,说道:“好,本将跟你赌!要是三日后你输了,本将不仅要杀了曹利用,还要把你掳回辽营,做我的妾室!”
“一言为定。”女子伸出手,萧挞凛也伸出手,两人击掌为誓。萧挞凛随即吩咐手下:“把曹利用带下去,好好看管,别让他死了!”
辽兵把曹利用押下去后,女子转身走到马车旁,对曹利用说:“曹将军放心,三日后,我定会救你出去。”
曹利用看着女子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子,她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自己?还跟萧挞凛打了这么一个不可能赢的赌?
女子回到马车里,马车夫立刻挥鞭,往城里赶。刚进城门,范仲淹就迎了上来,连忙问道:“姑娘,你是谁?你跟萧挞凛赌的事,能成吗?”
女子掀开车帘,说道:“范大人,我叫苏婉,是枢密院苏大人的女儿。三日后的事,范大人只管等着看戏就是,眼下先把城里的守军安顿好,救治伤员,补充粮草。”
范仲淹一听她是枢密院苏颂的女儿,心里顿时有了底——苏颂在朝中颇有威望,消息灵通,苏婉既然敢这么赌,肯定有把握。他连忙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
苏婉回到范仲淹安排的住处,刚坐下,丫鬟就端来一杯热茶。她喝了一口茶,才觉得冻得发僵的身子暖和了些。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丫鬟开门一看,是周毅,手里还拿着一套男子的衣服。
“苏姑娘,”周毅把衣服递过去,“范大人说,城里不安全,让你换上男装,方便行事。”
苏婉接过衣服,点了点头:“多谢周副将。”
周毅走后,苏婉换上男装,又把头发束起来,看起来像个清秀的书生。她交代丫鬟在屋里等着,自己则带着锦盒,往关押曹利用的地方走去。
关押曹利用的地方是一间废弃的柴房,门口有两个士兵看守。见苏婉来了,士兵连忙行礼:“苏姑娘。”
苏婉点了点头:“开门,我要见曹将军。”
士兵打开门,苏婉走了进去。柴房里很冷,地上铺着一层稻草,曹利用正靠在墙上,脸色苍白,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听到脚步声,他抬头,见是苏婉,愣了一下:“姑娘,你怎么来了?你跟萧挞凛赌的事,到底有什么把握?”
苏婉走到他面前,打开手里的锦盒,里面放着一枚玉印,还有一封信。她拿起玉印,递给曹利用:“这是辽太后萧绰的私印,我父亲通过暗线,从辽营里得来的。那封信,是萧绰写给萧挞凛的密信,信里说,辽军粮草已断,要是三日内拿不下澶州,就立刻撤兵,否则恐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曹利用接过玉印,仔细看了看——这玉印做工精致,上面刻着辽文,确实是萧绰的私印。他又拿起信,看完后,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了:“原来如此,难怪你敢跟萧挞凛赌。可你怎么把这些东西交给萧挞凛?他要是不信怎么办?”
“明日我会亲自去辽营,把这些东西给他看。”苏婉收起锦盒,又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递给曹利用,“这是我父亲给我的金疮药,你敷在伤口上,好得快些。三日后,我会让萧挞凛放你回来,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商议议和的事。”
曹利用接过药膏,心里满是感激:“苏姑娘,这次多亏了你,要是澶州能保住,我曹利用定当报答你。”
苏婉笑了笑:“曹将军言重了,保家卫国,是我们大宋子民的本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明日还要去辽营。”
说完,苏婉就转身离开了柴房。回到住处,她没敢休息,而是坐在案前,写了一封信,让丫鬟交给范仲淹,让他提前做好议和的准备,再调些兵力到城外,以防萧挞凛反悔。
第二天一早,苏婉就带着锦盒,独自去了辽营。辽兵见是她,连忙通报萧挞凛。萧挞凛正在帐里跟手下商议战事,听说苏婉来了,连忙让人把她带进来。
苏婉走进帐里,直接把锦盒放在案上,打开:“萧将军,你先看看这些东西,再跟我谈赌局的事。”
萧挞凛疑惑地拿起玉印和信,仔细看了起来。越看,他的脸色越难看——玉印是太后的私印,不会有错,信上的字迹也是太后的,而且信里提到的粮草情况,跟辽营的实际情况一模一样。他手里的信,差点掉在地上。
“这……这怎么可能?”萧挞凛声音发颤,他一直以为太后会派粮草过来,没想到粮草已经断了,还让他撤兵。
“没什么不可能的。”苏婉语气平静,“萧将军,你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后方查看,看看粮草是不是真的断了。现在辽军死伤惨重,士兵们思乡心切,要是再继续打下去,不用我们大宋动手,辽军自己就会乱起来。到时候,你不仅拿不下澶州,还会赔上自己的性命,甚至连累辽太后,你觉得划算吗?”
萧挞凛沉默了——苏婉说的没错,要是粮草真的断了,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他想了想,说道:“我派人去后方查看,要是情况属实,本将就撤兵议和;要是你骗我,本将定不饶你!”
“萧将军尽管去查,我就在这里等你消息。”苏婉找了个椅子坐下,神色坦然。
萧挞凛立刻派了两个心腹去后方查看,自己则在帐里来回踱步,心里焦躁不安。苏婉坐在一旁,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喝着,丝毫不受影响。
直到傍晚,派去的人才回来,跪在地上,语气沮丧:“将军,后方的粮草真的断了,而且有不少士兵已经开始逃跑了!”
萧挞凛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他扶着案角,缓了半天,才看向苏婉:“你赢了,本将明日就撤兵,派人跟大宋议和,割让幽州三城。”
“萧将军倒是爽快。”苏婉站起身,“那曹将军,还请萧将军明日一并放了,我们也好顺利议和。”
“好,明日我会放了他。”萧挞凛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明日我会派人去跟范大人接洽。”
苏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辽营。回到澶州,她立刻去见范仲淹和周毅,把辽营的情况说了一遍。范仲淹和周毅都松了口气,连忙安排人准备议和的事宜,又派人去告诉曹利用,让他放心。
第三天一早,辽军果然开始撤兵,萧挞凛让人把曹利用送到了城下,还派了使者,跟着曹利用一起进城,商议议和的细节。
曹利用回到城里,第一件事就是去见苏婉。此时苏婉正在城头,看着辽军的队伍渐渐远去,曹利用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苏姑娘,谢谢你。”
苏婉回头,笑了笑:“曹将军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城里的守军,还有那些为了保家而牺牲的士兵。”
曹利用看着苏婉的侧脸,阳光洒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温柔。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异样的情愫,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议和的事宜很顺利,辽军不仅撤了兵,还真的割让了幽州三城,双方约定,日后互不侵犯,互通贸易。消息传到汴京,皇帝大喜,下旨嘉奖曹利用、范仲淹等人,还特意召苏婉进京,想要封她为公主。
苏婉却拒绝了,她对传旨的太监说:“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不敢受此殊荣,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曹利用知道后,心里更加敬佩苏婉。他向皇帝请旨,想要娶苏婉为妻,皇帝欣然同意,还亲自为他们赐婚。
大婚那天,澶州城里张灯结彩,百姓们都出来看热闹,纷纷称赞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曹利用穿着红色的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去苏婉的住处接亲。苏婉穿着红色的嫁衣,盖着红盖头,被曹利用扶上马车,往帅帐走去。
帅帐里布置得很喜庆,红烛高照,喜字贴满了各处。拜完天地后,宾客们都散去了,帐里只剩下曹利用和苏婉。曹利用走到苏婉面前,轻轻掀开她的红盖头,看着她娇羞的脸庞,心里满是欢喜。
他握住苏婉的手,轻声说道:“婉婉,以后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苏婉点了点头,靠在他怀里。红烛摇曳,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晃动,帐里的气氛渐渐变得暧昧起来。曹利用低头,吻上苏婉的唇,苏婉没有抗拒,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的吻越来越深,手轻轻抚过她的后背,苏婉的身子微微颤抖,却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
帐外的风还在刮,可帐里却温暖如春。曹利用小心翼翼地把苏婉抱到床上,解开她的嫁衣,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苏婉的肌肤白皙如雪,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她睁开眼睛,看着曹利用,眼里满是情意。曹利用俯身,吻遍她的额头、眉眼、脸颊,最后停在她的唇上,轻声说道:“婉婉,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苏婉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他,把自己完全交给了他。帐里的红烛燃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时,才渐渐熄灭。
婚后,曹利用和苏婉的日子过得很幸福。曹利用依旧镇守澶州,苏婉则在府里打理家事,还经常去军营里看望士兵,给他们送些衣物和药品,士兵们都很敬重她。
有时候,曹利用会带着苏婉去城头,看着澶州的百姓安居乐业,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曹利用会握住苏婉的手,说道:“婉婉,要是当初没有你,澶州早就没了,我也活不到今天。”
苏婉靠在他肩上,轻声说道:“我们是夫妻,本就该互相扶持。只要能守住这大宋的山河,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我们受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这年冬天,澶州又下了雪,和去年辽军攻城时一样大。可这次,城头没有了厮杀声,只有百姓们的欢声笑语。曹利用和苏婉站在城头,看着漫天飞雪,心里满是安宁——他们用一场赌局,守住了一座城,护住了一方百姓,也守住了彼此的幸福。
后来,这件事渐渐传到了民间,百姓们都把苏婉当成了女英雄,还编了歌谣传唱。有人说,苏婉是上天派来救澶州的;有人说,曹利用和苏婉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的爱情,比山河更坚固。
而曹利用和苏婉,依旧镇守在澶州,守护着大宋的边疆,守护着百姓的安宁。每年冬天,下雪的时候,他们都会一起去城头,看着雪花飘落,想起那年的澶渊赌局,想起他们一起走过的日子,心里满是甜蜜和幸福。
多年后,曹利用被调回汴京任职,官至枢密使,苏婉也随他一同迁居京城。皇帝念及他们当年守澶州的功劳,特意在皇城根下赐了一座宅院,院子里种着苏婉最爱的腊梅,每到冬天,满院飘香。
曹利用回京后,依旧保持着在军中的习惯,天不亮就起身处理公务,忙到深夜才回家。苏婉从不多言,只是每天都会提前温好饭菜,等他回来一起吃;若是他回来得晚,就守在烛火旁,一边缝补他的旧衣,一边等他,桌上的热茶换了一杯又一杯,从不会凉。
这天夜里,曹利用处理完公务回家,刚进院门,就见苏婉正站在腊梅树下,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棉袍,手里拿着一盏灯笼,灯笼的光映在她脸上,柔和得像浸了温水。他快步走过去,脱下身上的披风,裹在苏婉身上:“这么晚了,怎么不在屋里等?外面风大,仔细冻着。”
苏婉抬头看他,手里递过一块温热的帕子:“知道你今日要审辽军的奸细,肯定累坏了,给你擦把脸,饭菜在锅里温着,我去给你盛。”
曹利用接过帕子,擦了擦脸,跟着她走进屋。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都是他爱吃的——酱肘子炖得软烂,入口即化;清炒时蔬脆嫩爽口;还有一碗羊肉汤,飘着几片葱花,热气腾腾。他坐下后,苏婉给他盛了一碗汤,又给他夹了一块肘子:“快尝尝,今日炖了两个时辰,应该合你胃口。”
曹利用喝了一口汤,暖意从喉咙一直传到心底。他放下汤碗,看着苏婉:“婉婉,这些年,辛苦你了。”
苏婉笑了笑,拿起筷子,慢慢吃着饭:“不辛苦,你在外头为大宋操劳,我在家里把日子过好,不让你分心,就是我该做的。”
两人正吃着饭,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曹利用的下属李参军,手里拿着一份密报,神色慌张:“大人,不好了!辽军又在边境蠢蠢欲动,还派人送了一封信来,说要收回当年割让的幽州三城,否则就再次南下,攻打澶州!”
曹利用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放下筷子,接过密报,快速看了一遍。密报上的字迹潦草,语气嚣张,还带着威胁的意味。他皱了皱眉,站起身:“我去趟枢密院,跟几位大人商议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苏婉也跟着起身,拿起墙上的披风,再次给他裹紧,又把一盏新的灯笼递给他,“夜里路滑,小心些。”
曹利用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出了院门。夜色深沉,街上的行人早已散去,只有巡夜的士兵提着灯笼,来回走动,嘴里喊着“小心火烛”的口号。两人并肩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街上格外清晰,曹利用的手很暖,紧紧握着苏婉的手,从没有松开过。
到了枢密院,几位大臣已经在等着了,桌上摆着边境送来的军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愁容。见曹利用和苏婉来了,众人连忙起身行礼,苏婉微微颔首,站在曹利用身后,没有说话。
“曹大人,你可来了!”户部尚书王旦拿起一份军报,递了过去,“辽军这次派了十万大军,主将是萧挞凛的儿子萧兀颜,这小子比他爹还勇猛,已经攻占了边境的两个小镇,杀了不少百姓和士兵,再这么下去,澶州又要危险了!”
曹利用接过军报,仔细看了看,又把辽军送来的信放在桌上:“辽军想要收回幽州三城,这绝不可能!当年的议和文书还在,有辽太后的私印,还有两国官员的签字,岂能说改就改?萧兀颜这是故意挑事,想要试探我们大宋的底线。”
“可现在边境兵力不足,要是辽军真的攻打澶州,我们怕是抵挡不住啊!”兵部侍郎李谘叹了口气,“上次守澶州,多亏了苏姑娘的计策,这次……”
他话没说完,就看向苏婉,众人也纷纷看向她,眼里满是期盼。苏婉往前站了一步,语气平静:“各位大人不用急,萧兀颜虽然勇猛,却性子急躁,不懂谋略,这是他的软肋。而且辽军这次南下,看似声势浩大,实则粮草不足——去年辽地闹旱灾,庄稼减产,根本养不起十万大军,他们最多撑一个月,就会粮草断绝。”
“苏姑娘怎么知道辽地闹旱灾?”王旦疑惑地问。
“我父亲在辽地有暗线,每月都会送消息回来。”苏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这是昨日刚送来的消息,上面写着辽军的粮草只够维持二十天,而且士兵们大多不愿意打仗,军心涣散,只要我们应对得当,就能不战而胜。”
曹利用拿起纸条,看完后,心里有了主意:“既然如此,我们分三步走。第一,派周毅带五万大军,火速赶往澶州,加固城防,安抚百姓,让辽军知道我们有抵抗的决心;第二,派使者去辽营,拿着当年的议和文书,斥责萧兀颜违约,让他立刻撤兵,否则就联合西夏,夹击辽军;第三,让户部尽快调运粮草,送到边境,支援周毅的大军,同时安抚好边境的百姓,不让他们恐慌。”
众人听了,都纷纷点头:“曹大人的计策好!就这么办!”
接下来的几日,众人各司其职,周毅带着大军日夜兼程,赶往澶州;使者拿着议和文书,去了辽营;户部也加快了调运粮草的速度,一批批粮草从汴京出发,运往边境。
苏婉则留在府里,整理父亲留下的辽地情报,每天都会把最新的消息整理好,送到枢密院,给曹利用和大臣们参考。有时候,曹利用忙得没时间回家,她就亲自把饭菜送到枢密院,看着他吃完,再把他换下的脏衣服带回家洗。
这天,使者从辽营回来,带来了萧兀颜的答复——他不仅不肯撤兵,还把使者骂了一顿,说要在三日后攻打澶州,让大宋交出幽州三城,否则就踏平汴京。
曹利用听了,气得拍案而起:“萧兀颜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看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是不会服软的!”
苏婉这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情报:“曹大人,不用急。萧兀颜虽然嘴上强硬,心里却慌得很——他派了不少人去后方催粮草,可后方根本没有粮草可送,现在辽军的士兵已经开始抱怨了,甚至有不少人偷偷逃跑。我们只要再添一把火,他就会主动撤兵。”
“怎么添火?”曹利用看向她。
“让周毅派一支精锐骑兵,绕到辽军的后方,烧掉他们的粮草营。”苏婉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辽军的粮草营设在离澶州五十里的黑风山,那里只有一千守军,防守薄弱,只要周毅动作快,一定能成功。”
曹利用眼前一亮,立刻提笔写了一封密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到澶州,交给周毅。
周毅收到密信后,立刻挑选了五千精锐骑兵,趁着夜色,绕到黑风山。辽军的守军根本没想到宋军会来偷袭,一个个睡得正香,周毅带着士兵,轻松就攻破了粮草营,点燃了火把。
火借风势,很快就蔓延开来,整个粮草营都被大火笼罩,浓烟滚滚,几里地外都能看到。辽军的士兵被火光惊醒,看到粮草营着火,都慌了神,纷纷跑去救火,可火势太大,根本救不下来,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粮草被烧得一干二净。
萧兀颜得知粮草营被烧的消息后,气得当场吐血。他知道,没有了粮草,十万大军根本撑不了几天,要是再留在边境,只会全军覆没。他没办法,只能下令撤兵,还派人给曹利用送了一封信,道歉认错,说以后再也不敢违约,愿意继续遵守当年的议和约定。
消息传到汴京,皇帝大喜,下旨嘉奖曹利用、苏婉、周毅等人,还特意设宴,邀请他们入宫赴宴。
宴会上,皇帝亲自给曹利用和苏婉斟酒:“曹爱卿,苏爱卿,当年你们用一场赌局守住澶州,如今又用谋略逼退辽军,你们真是大宋的功臣啊!朕要赏你们,你们想要什么,尽管说!”
曹利用站起身,躬身说道:“陛下,臣所求的,从来不是赏赐,而是大宋的山河无恙,百姓的安居乐业。如今辽军已退,边境安宁,这就是对臣最好的赏赐。”
苏婉也跟着起身:“陛下,臣女和曹大人一样,只求大宋长治久安,百姓幸福安康,赏赐就不必了。”
皇帝听了,更加敬佩他们,当即说道:“好!好一个山河无恙,百姓安康!既然你们不要赏赐,那朕就下旨,追封苏爱卿的父亲苏颂为忠勇侯,以表彰他为大宋做出的贡献!”
苏婉听了,眼里泛起泪光,躬身谢恩:“谢陛下!”
宴会结束后,曹利用牵着苏婉的手,走出皇宫。夜色里,皇宫的灯火璀璨,映得两人的身影格外修长。苏婉靠在曹利用肩上,轻声说道:“父亲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曹利用握紧她的手:“会的,他一直都希望大宋能安宁,如今愿望实现了,他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回到宅院后,苏婉发现,院子里的腊梅开得更艳了,满院的香气,让人心里暖暖的。曹利用牵着她走到腊梅树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玉簪,玉簪上雕刻着一朵腊梅,栩栩如生,还镶嵌着几颗小小的珍珠。
“知道你喜欢腊梅,特意让人做的。”曹利用拿起玉簪,轻轻插在苏婉的发髻上,“婉婉,谢谢你这些年陪着我,不管是在澶州的艰难岁月,还是在汴京的安稳日子,有你在,我心里就踏实。”
苏婉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玉簪,转身抱住曹利用,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她轻声说道:“曹利用,不管以后是风是雨,我都会陪着你,陪着你守护大宋的山河,守护我们的家。”
曹利用紧紧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感受着她的体温,心里满是安宁。院子里的腊梅随风摇曳,花瓣落在两人身上,像撒了一层碎雪。
日子一天天过去,曹利用和苏婉的感情越来越深,后来,苏婉还生下了一个儿子,曹利用给孩子取名曹念澶,意思是思念澶州,思念他们一起守过的城,一起走过的岁月。
曹念澶从小就聪明伶俐,受父母的影响,对兵法很感兴趣,经常跟着曹利用去军营,听士兵们讲当年守澶州的故事。每次听到苏婉用赌局逼退萧挞凛的情节,他都会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苏婉:“娘,你当年真的那么厉害吗?”
苏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是娘厉害,是当年有很多人一起努力,有你爹,有范大人,有周叔叔,还有那些为了保家而牺牲的士兵,是大家一起,才守住了澶州,守住了我们的家。”
曹念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握紧小拳头:“娘,我以后也要像爹和娘一样,做一个保家卫国的人,不让敌人欺负我们大宋!”
曹利用和苏婉听了,都笑了,眼里满是欣慰。
多年后,曹念澶长大成人,考取了武状元,被派往澶州镇守边疆,成为了新一代的守将。他像当年的曹利用一样,治军严明,爱护百姓,辽军再也不敢轻易来犯,澶州的百姓安居乐业,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而曹利用和苏婉,则在京城里安享晚年。每年冬天,腊梅盛开的时候,他们都会一起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泡上一壶热茶,看着满院的腊梅,聊着当年的往事——聊澶州城头的风雪,聊跟萧挞凛的赌局,聊烧辽军粮草营的惊险,聊那些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
有时候,曹利用会握着苏婉的手,轻声说道:“婉婉,这辈子能遇见你,能跟你一起守护大宋的山河,是我最大的幸运。”
苏婉靠在他肩上,看着飘落的腊梅花瓣,轻声回应:“我也是。”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院子里,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安详。他们的爱情,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却在一次次并肩作战、相互扶持中,变得比山河更坚固,比岁月更绵长。
而“澶渊赌局”的故事,也一代代传了下去,成为了大宋民间最动人的传说——人们说,有一位将军,有一位女子,用一场赌局,守住了一座城,护住了一方百姓,也守住了一段跨越山河的爱情,这段爱情,与大宋的山河同在,与百姓的安宁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