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不用。”大祭司缓缓开口,语气非常虚弱。
说完,大祭司脸色更白了两分,仿佛连呼吸都是一项很难完成的任务,缓了缓才抬起头,去看站在一边等待着的吴二白,问:“你们来,为何?”
吴二白做人处事老练,待人该圆滑圆滑、该狠厉狠厉,来之前他就在吴三省那里确认过,眼前的大祭司确实是他们父亲曾经提过的那位于整个九门有恩的张先生。
且他和霍家这位老太太能这么一致的出现,目的其实都不怎么单纯,算是有求于对方。
所以在面对大祭司的问题,吴二白和霍仙姑一样,都把自己摆在了小辈的位置,非常恭顺,微微弯下了些腰。
答道:“小时候我就听父亲提过,他年少时遇见过一个光风霁月、神秘强大的张先生。”
“那位张先生和九门众人都有所联系。虽相处时间不长,却与整个九门都关系匪浅。甚至在关键时刻帮着九门许多人度过了一次难关。因此,我自小就对父亲所说的张先生心生了向往和好奇。”
“前段时间突然听我弟弟三省说起您,他感念您在危险时多番出手相救,让他侥幸得了命回家。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您就是当年帮助过我父亲和整个九门的张先生。”
“身为九门之人,家父之子,舍弟之兄,我自然想当面再道一声谢。”
说着吴二白非常恭敬的把腰往下一弯,一点谱都不摆,认认真真行了个大礼。
起身,目光落在大祭司的身上,“不知道张先生喜好什么,我自作主张备了些礼,还望张先生不要嫌弃。这点东西并不成敬意,吴家永远都会铭记张先生的恩德,代代不忘。”
这番话说下来,在场的另外三人都听出来了,吴二白刻意用过往之事和不久前发生的事把大祭司捧在了非常高的位置,并言明吴家将永远都不会忘记大祭司给予的恩。
这不就是为了把吴家与大祭司之间的关系扯得更近吗?
半跪在大祭司床边的霍仙姑面上虽不显露情绪,但心里是越发觉得,吴家这个老二真是好算计,比自己能拉的下脸。
不对,是完全不要脸了。
霍仙姑垂眸,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吴二白。
无论是霍仙姑还是吴二白,两人都是恭恭敬敬的出现,然后送上一堆厚礼,看起来像是来探病和巩固旧情,但大祭司心里和明镜似的,一下就看出来了,这两人都有事相求。
不然早不来晚不来,等自己受了重伤,一个个冒出来。
哎,看来还是自家孩子好啊。
大祭司在心中无言感叹。
只沉默了一会,大祭司就聚起力气,向后靠了靠,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平静淡漠之色,对霍仙姑和吴二白的示好全然不在意。
温柔和蔼的语气也冷淡了下来。
“我伤重不便多言,客套话可以不用说,有事开门见山即可。顾念着往日的情分,我不会为难你们这些故交后辈。若有我力所能及的,帮帮你们也未有不可。”
闻言,吴二白和霍仙姑两人眼神皆是迟缓了一瞬。
霍仙姑还有些犹豫迟疑,抬头去看大祭司,亦如数十年前还是十几岁出头的小姑娘一样,眼神中带着些依赖和敬畏。只是比之当时,现在的霍仙姑已经不敢再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出,直白的来来往往了。
她的身后是家族,要思考和顾虑的非常多。
短暂的犹豫后,却是吴二白主动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有些无奈和释然的笑。
“不瞒张先生,我此行确实存着私心。就是希望往后的几年,你们可以不要去管我家那不成器的侄子。”
听吴二白突然这么一说,大祭司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何解?”
“他是个年轻人,对什么都好奇,经常仗着身边有您这样的能人在旁就不管不顾的,实在不好。缺少了磨砺,都快忘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吴二白平静的回答。
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不过就算是吴二白不把请求全部点破,大祭司也能明白。
吴二白这是不希望吴邪继续呆在自己身边,准确一点说,是不希望吴邪一直跟在阮朔的身后。
本来吴邪就是九门所筛选出来的,专门为了应对汪家所用。
如今吴邪一直紧跟在自家孩子的身后,紧粘着不放,那些本该对吴邪产生兴趣和疑惑的汪家人根本没机会接近吴邪,让九门的计划顺利开始。
吴二白估计是想过许多方案,都觉得还是直接在自己的面前摊牌是最好的。
毕竟他家孩子没有好好和人坐下来商量事情的爱好,更没有受人威胁的兴趣。
想了想,大祭司点头,“可。”
这算是答应。
吴二白再次弯下腰,认真的道了声谢。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颇为忌惮的看了一眼坐在一边抱着刀,沉默不言的张起灵。
半跪在床边的霍仙姑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也是主动开口:“祭司,这么多年过去,你风华依旧,而当年的小仙姑已经老的不敢再提起往事了。”
只不过一句话,就暗含了小心翼翼的试探。
试探着,想看看大祭司会不会看在过往的一些事情,答应比较难的请求。
大祭司轻轻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拍了拍霍仙姑的手背,语气轻柔了些:“你既一直将我视为长辈,那无论我们外貌如何,或变、或不变,我都是你的长辈。对长辈,可以直言。”
有了大祭司这么一句,霍仙姑眼中竟然泛出了些泪光,目光灼灼,握住了大祭司苍白修长的手,像是快要渴死的人终于找到了一缕甘泉。
“我想求祭司,救救我的女儿。”
“实不相瞒,从西沙那次考古队出事后,我断断续续接到了许多邮件。邮件的录像带记录了我的玲儿,她像是病了,状态非常差。”
“但是录像带上什么信息都没留,甚至也没有人要求我付出任何代价换回我的女儿,这些年我一直找、一直找……可根本没有任何消息。”
“直到几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张纸条,顺着纸条,我终于在青海找到了。可、可玲儿她根本就……”
说到这,霍仙姑面色凄凄,想到了自己看见的那个宛若疯兽、变成了禁婆的霍玲。
苍老的双手握紧了大祭司的手,霍仙姑闭了闭眼睛,不敢再想。
“我一把年纪了,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但我真的放心不下。我想求祭司,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