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姐，贺总来了，就在酒店。”
许一柠不作声。
从五十层的高度往下看，很多东西都如同蝼蚁。都说高处不胜寒，其实高度也是最好 的利器。
她收回目光，手机上近五十通来电，微信短信都亮起了红色的99+。
终于在这个点找到了她跟前。这个反应速度还可以，只是她不是在南城，而是在宣城，那么这个反应就要大打折扣了。
短短几个小时，足够教贺霖做人。
许一柠给助理递个眼色，贺霖终于被放进来。
宣城当地最好的酒店，第五十层的空中花园，此时只有许一柠坐在中间的小圆桌旁，一壶花茶加简单白色杯子，似在显示她的悠闲与自在。
相较之下，贺霖略微狼狈。本就贴身的灰色衬衫，大概因为折腾有了几丝褶痕，领带系得有些拘谨，一看就是临时扯紧的，更别说他原本梳起来的大背头，此刻有几缕头发掉下来盖在额前。
确实很符合他现在的状态。紧绷、紧张和紧迫。
但他来到这里，却连脚步都不得不放轻。
许一柠却是一身休闲便服，仿佛只是路过宣城来喝杯茶。基础款米色圆领衫，搭配白色宽松长裤，她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貌似连妆都没化。
贺霖不知为什么，从她的一身轻盈中，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压迫。
正如他今天突然被告知，项目的第二笔投资款项没有到位，对方连解释都欠奉。
他们突然就要面临资金断层的噩耗。
他太清楚这代表什么。他找不到许一柠，他通过所有办法联系她，她的态度很明显：拒绝回应。
贺霖真的有一种眼前一黑，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
他找了南城的所有关系，没有人能给他肯定答复，许一柠既像这圈子里的存在，又独立于这圈子。以前尚且有个许氏能产生关联，现在没有什么能请得动她。
他让人查她在哪里，他必须亲自来见她……或者该说，亲自来求她。
原来她来了宣城。可他却一无所知。
他知道，这是许一柠给他的下马威。
早在她第一次跟他正面交锋开始，他就没赢过。
贺霖喉咙微哽，调整了一番情绪才问出来：“为什么？你要做什么？”
如果不是恶意打击他，他想不到是什么原因让她这样做。
许一柠慢条斯理地倒茶，捧起茶杯轻嗅了一下，茶香扑鼻。
此刻的她有多恣意，就反衬得贺霖有多消沉，且这份消沉中，还带着小心翼翼。
连生气和质问的资格都没有。这就是受制一方的悲哀。
贺霖甚至不敢高声语，因为他猛地想到许一柠曾经通过周时川说的一句话。
“只要我不点头，贺霖的最巅峰，只有现在。”
可悲的是，这句话放到现在，依然适用。但产生的结果，却是致命的。
他不明白，他哪里错了，以至于让许一柠突然捅这么一刀。
贺霖望着她的眼神，全是不忿和挣扎。
许一柠放下茶杯，头也没抬轻声说起来：“贺总想和高骏捞一笔横财搞一票大的，我管不着，但你们踩到我的头上，我不该让你出点血吗？”
贺霖拧紧了眉，他刚刚跟高骏达成合作共识，是第一次涉足的生物与医学领域。为谨慎起见，他与高骏接触了很多次，也考察调研了很久，才最终签下合约。
他调查过高骏的背景，洛城的高家实力雄厚，从前影响力靠前，近七八年因改型稍显后劲不足，但在高骏的带领下，前景还是可观的。
贺霖想不明白为什么许一柠说冒犯了她。是高骏跟她有过节？
他问许一柠：“高骏曾经得罪过你？”
许一柠嗤笑：“不是曾经，是正在。”
贺霖有些惊讶，总觉得他忽略了什么，心里突突的，“他做了什么？”
许一柠没再回答，她目光变得锐利，“贺总这么多问题，我不是你的助理。我来宣城就一件事，撤资，顺便换个顺眼的贺家掌权人。”
贺霖如遭雷击，耳边是嗡嗡的声音。
许一柠的助理在这时告诉她：“贺x先生约了你今晚八点见面。”
贺霖的手指紧紧绻了起来。那是他堂兄，去年从国外回来，贺家争得最凶狠的时候，他既没得罪过他，又没附和过他。想来就是为了保持中立，等待时机，上位或捡漏。
许一柠的眼光，总是出奇地毒辣。
贺家本来不由她一个外人说了算，可当她手里握着他的生死命脉，贺家的半个命运也等同于落入她掌中。
他有种可怕的推测，当时她无意说的那句“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是不是在下一盘大棋，引导他和贺家人重新结合在一起，同气连枝，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她不止拿捏他，连整个贺家都如她的囊中之物。
她可以拉他下来，也可以扶别人上去。只要利益趋向她。
此时贺霖就像被捅了无数刀，刀刀要他命。
许一柠站起来，丢下最后一句话：“我不逼你，好自为之。”虽然特意选了这个地方，想看看他会不会有想跳下去的悲壮。
贺霖眼角猩红，他上前一步拦着她，“许一柠，我根本不知道你和高骏的恩怨，我如果知道，我不会……”
“呵，你觉得冤？”许一柠反问他，她波澜不兴的眼里透着一抹对他的不屑，“别告诉我，你长这么大都不知道，吃自己碗里的叫合理，抢别人碗里的叫流氓，既抢还要打烂别人的碗，这叫什么？”
贺霖说不出话来，许一柠却在他耳边落下两个字：“畜、牲。”
话音落下，她扬长而去。
许一柠的助理经过他时，平静地提醒：“贺总是聪明人，不可能不做背调。高骏为什么转型那个领域，贺总不是不知道，只是认为富贵险中求，那些阴暗的东西不经你的手，你认为可以无视。”
贺霖面色铁青，若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是为什么的话，他就是智障了。他沉着声音问：“高旭是许小姐的什么人？”
助理以沉默作答。
贺霖咬紧了牙，心里只剩下一个答案，能击溃他所有自尊和理智的答案。
手机突兀地响起，他看到屏幕上高骏两个字。
他恨得直冲高骏低吼：“你不止要搞掉高旭的成果，你还要弄死高旭？你特么有几个胆。”
高骏的笑有几分阴森：“你不是默认了？别装不知道。说得好像你不是这种人。贺霖，你想提前下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