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程斯然坐在房间的窗台，流泪到天明。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恨不得弄死当年的自己。
他不会再出现在一柠面前。他从头到脚都是个笑话，也是个怂货，他连回想那天都不敢。
江卓年说他不配。他确实不配。连江卓年都会去了解的事，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一柠对他的报复从来不是大吵大闹，而是安静地撤离，彻底无视他。
他不知道她自愈的这一段有多难，但他知道许一柠如今站在了更开阔的地方，坚定地走她自己的路。
就连跟唐晚月身份对调这样的事，都不能影响到她。她做的应对很迅速也很理智。
倘若她一直记着这段过往，她一定不会对唐晚月有好脸色，甚至会敌对唐晚月。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跟从前一样的态度，这足以说明她从来不会将唐晚月当作对手，她也不会被这事打倒或困住。
她不要许家女儿的身份，却依然是那个许一柠。
反而是唐晚月，大概心里的包袱太重，才会情绪屡屡波动，不知该怎么面对许一柠。
程斯然笑自己白痴。他对唐晚月伸出的援手，最后化为伤害一柠的因。
她那么清醒地说过，她不是他，不管帮不帮人都是她的自由，就算要帮，也不是他这种方式，她不需要他的认同。
但他当时为什么听不进去，为什么要怀疑她，为什么把她想成那种高高在上的人？她明明就不是。
“一柠，我错了，对不起……”这一刻的悔恨如滔天巨浪，几乎将他淹没。
他忽然觉得这一切没意思透了。他也不想见唐晚月。他不知道要怎么再帮她。他也不想再管她的事。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手机又响起来，程斯然把手机扔出窗台外面。铃声终于停了，再也不会响。
过了很久，他动了动已经麻痹的腿，走出去找他爸妈。
“当年欺负她的人……”
程父程母看他乌青的眼底和颓丧的脸，想骂又骂不出来，他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用。
他们告诉程斯然：“柠柠自己处理的，没有经过家里的关系。她不像你，你做事情从来不动脑子。她也不需要你帮。”
程母不由感慨：“有时候我搞不懂你，程斯然，你要是这么在意她，为什么会一次次只顾着别人？那个女生很可怜，需要你的保护，那一柠呢？同样遇到这种事，一柠她靠家里了吗？立不起来的人，谈什么自立自强。”
程父叹气：“你要是真有那意思也就罢了，偏偏你又不是喜欢她。那你们这当朋友也当得太不要脸了，连基本的距离都没有。”
程斯然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是啊，人人都看到他的不对劲，可他自己看不清。
他这种打着朋友旗号不注意分寸的人，比纯渣男更恶心。他有病。真心有病。
他拿什么跟周时川比？他连磊落都做不到。
程斯然从砸坏的手机里抽出卡来。他换个手机，找的却是江卓年。
江卓年一如既往的讨厌他，连声音都充满对他的敌意：“知道你该死了？”
程斯然没否认，他只问江卓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跟你提过周时川？”
江卓年冷笑，“许一柠不是你这种咋咋乎乎的人，恨不得拿大喇叭喊得全世界都知道。”
言下之意，他是自己查到的。并且花了点工夫才查到。
程斯然更难受了。他的喜欢到底算什么？江卓年这么高傲的性子尚且知道要为爱低头。
只有他，一直在无底线地刷着自己的幼稚和愚昧。
“你跟唐晚月那点事，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吗，污她的眼就算了，竟然还让她受伤。她能走出来，不是因为她命大，而是因为她及时止损，远离你这坨垃圾，没被你影响。”
“现在你怎么不去帮唐晚月了？哦，不对，现在唐晚月用不着你了。一柠还给她的，够她几辈子享用了。可她敢堂堂正正接住吗？她一辈子都偿还不了歉疚。”
“而你，是帮凶。”
江卓年掐断了对话。
程斯然的心空洞得厉害。头越来越沉，最后一下栽倒在家里。
可他不知道，刚对他撂过狠话的江卓年，同样懊恼得快疯掉。
就因为一个不起眼的过错，他便错失了救许一柠的机会。
那天他也在的，经过时隐约听到一些声响，可他没放在心上。应该说，哪怕他知道可能会有蹊跷，他也不想理。
因为前后有女生经过，他看到她们脸上的慌张和强作镇定。
她们看他没什么反应，扬长而去。
他还是听到了很弱的声响，下意识又往那边望了一眼。
他最后碰到的人是唐晚月，她的脸色不好，眼睛里盛满了害怕。
他不是多事的人，可她紧紧地看着他。他便问了句：“那里有人？”
这句就已经算是他多管闲事了。也就是这么一问，没想过要做什么。但如果她让他帮忙的话，他可以顺手……
可唐晚月紧张地摇头，还摇了好几下，“没有，没有。”说完不等他应声就跑了。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他耸了耸肩，没有更好。于是也就大步离开了，没有再理会那边的异响。
与他无关。
江卓年冷厉的眸子罕见地露出痛感。他的人生没有过后悔。
可当他知道他因为这个细枝末节，没有及时救许一柠，他当下就后悔得想穿回去，狠扇自己大耳刮子。
那里面的人不是别人，是许一柠啊。凡事有因果，一次错导致后来做得再多都扭转不了她和他的结局。
江卓年不敢去想，当时的许一柠是不是听到了这诛心的对话，又听到了他离开的脚步。
最怕的不是没有希望获救，而是看到了希望，却又要目睹这希望一点点破灭。
她恨他吗？怨他吗？
或许她已经放下这件事，后来因为两家的关系，尝试着和他建立一段关系，但每每停滞不前，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原因在里面？
因为不对他抱有希望，所以不会期待，更不会像喜欢周时川那样，纯粹地去喜欢他江卓年。
这难道不是他应得的结果？他的清高冷傲，最终会成为回旋镖，正中他的眉心。
而他看着她热烈地喜欢别人，却无力回天，什么都做不了，做什么都是错。
他不是没有过机会。是他自己没把握住。怨不了任何人。也嫉妒不了周时川。
可他还是，很喜欢很喜欢许一柠。亲手准备的对戒，可能永远都用不上，所谓的相缠到底，也不过是他一个人绮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