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柠就这么看着他，目光清冷，像在看其他任何不熟悉的人。
程斯然有些受不了，他们从前那样要好，她怎么能用这种眼神看他？
这一瞬他觉得心好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越掐越紧。他什么也不顾了，就这么跨过去，一把将许一柠搂在怀里。
他不明白，她小小的一个，怎么这么狠心。
他的头抵在许一柠的颈窝，呼吸间都是她身上的味道，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在国外这几年，连梦里都是她的味道。可是一醒，整个人就有说不出的窒闷。
等他的思念到了再也盛不下的状态，他回来了。
等到这一刻，抱着她时，他才有安定感。
“许一柠，我们和好。”
“是我错了，我不该发脾气，我不该说那些狗屁的话，我不该跟你冷战。”
“我想你，很想很想……”
他的嗓音有点哑，许一柠也能感觉到颈窝上微微的冰凉。
程斯然本来就是这种性子，打架的时候很凶，哭的时候也很汹涌。
她知道的，不到受不了的程度，他都不会容许自己在人前示弱。
可他们已经二十五了。年龄的增长固然不代表什么，但时间却让他们再回不到当年。
“松手，程斯然。”
许一柠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一下，但他没有任何动作。
她也没急着做什么。既然当年都能冷静地不要他这个朋友，现在只会更理智。
她不是什么很贱的人，受过的伤害可以轻易原谅。
相反，她是很记仇的人，而且很在意自己的感受。
更何况当时年少。总是气盛的。她是迈过去了，却不代表他们之间可以当没事发生。
她轻问他：“程斯然，我们一起的时间少吗？”
程斯然的心一颤。她向来知道怎么直击他的痛处。
他的神色明显有了慌张和无措，因为他太清楚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甚至不敢去听。
但是许一柠不给他机会逃避。
有些话要么不说，要么只说一次。
“从小到大，我们一起的时间这么多，说句最了解对方都不为过。”
“就算没有掺杂过情感朦胧和心动，也应该有惺惺相惜的发小情。”
“我是这么想的，但你是吗？”
程斯然忽然又有那种，心被攥住的感觉，他想说他也是，但是为什么喉咙又干又涩，什么都说不出来。
许一柠直直看进程斯然的瞳孔深处。
“你要喜欢谁，或者对谁有好感，作为好朋友，我就算有相左的意见，应该也不至于为你害人？”
程斯然的脸瞬间变白。哪怕是他被人爆头，他都没有这么虚弱过。
他害怕了。许一柠是真的要跟他绝交。不是等他先低头，也不是为争那一口气。
她现在很平静，他的激动在她面前，像上不了台面的废物，无能，狂怒。
“柠柠……”
许一柠打断他：“程斯然，既然你当时不信，那么现在多半也是不信的。我很了解你。”
“你出现在我面前，说和好，不是因为你认识到自己有错，而是你受不了你没了一个很好的朋友，甚至是突然发现自己一直都喜欢的人。”
“你觉得你的低头和妥协能换来我们和好，换来我们像从前一样，你认为你有机会。”
“但是恰恰，我最讨厌你的地方就在这里。”
“熟悉我的人是你，为什么明知回不去，还要来讨嫌？为什么明知道会恶心到我，还要来膈应？”
“为什么明知道我不喜欢被打扰，却一次次地来骚扰？你想我怎么做？”
“是拿出当年的事来，锤死你还是锤死她？然后又进入这种无聊的谁信谁的循环？”
“我的时间和精力很宝贵，不是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面。”
“但我要告诉你，我选择了当路人而不是当仇人，那已经是给你最后一分脸面，也当是全了我们最后一点交情。你也好，谁也好，躲起来不再惹我才是明智的做法。”
“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你已经不配站在我面前。”
程斯然双眸通红，他没有一句可以反驳。原来鸿沟已经像天堑，她的眼神既不屑，又厌恶，唯独没有从前的柔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许一柠，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一时冲动出口的话竟会伤到你。
许一柠转过身去，“不是什么都能用不知道来抵消。很可惜近二十年的友情变绝交，但是造成这个结果的人，是你。”
“以后别来找我，也别做些自我感动的事，因为在我看来，特别可笑。”
“叔叔阿姨的问候我会照常回复，但也仅止于回复。你跟我，永远不会有以后。”
程斯然仿若被宣判了最残酷的结果，他甚至连反应都做不出来。
夜风很轻，他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颓丧。
而转角的另一辆车里，男人深沉的眸子打量了他几瞬，最终还是没有下车。
明明该高兴程斯然被许一柠彻底掐灭了希望，可为什么还是很嫉妒他们之间的一切？
许一柠在某个时候，是喜欢过程斯然的。不然她刚才不会说这么多话。
她对他就从来都惜字如金。高低立见。
他们之间那一段，应该是怎么都抹不去了。
江卓年这一刻无比恨程斯然。为什么他们几乎从出生就在一起？为什么世上要有青梅竹马这种鬼东西？
但是换个角度，若不是程斯然发疯，他可能没有跟许一柠发展的机会。
毕竟程斯然出国前，许家和程家的关系也很好。
他曾经也听到过许叔跟他爸提起程斯然，最后以一句“柠柠不愿意就算了”收尾。
那次是他爸发挥得最好的一次，顺口就提起了：“那不如考虑下我们家小子。”
于是开启了两个人试一试的局面。
江卓年想到这里，说不介意是假的。他作为备选出现，凭什么。
可是他有那么些雀跃，好像拿到了黄牛票终于能进场的感觉。
他这么高傲的人，怎么会承认。
江卓年望着许一柠那层淡淡的灯光，不知她现在是什么感受，还会为程斯然难过吗？还是生气？
他左右掂量着，给许一柠发微信【路过，可以送个深夜外卖吗】
他觉得自己别有用心，像极那些见缝插针的渣男。但是他不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