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吃过糖的孩子不知道糖有多甜，可一旦尝到甜味，糖却被拿走，剩下的就只有苦了。
如今的霍千刃内心便是如此，他这一路上不知抱着何种心态，一路尾随至此。
她们看风景，他看罗嫣。
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罗嫣——见她盯着水湾中心的水灵蚌看了足有半炷香，心头像被泡了颗酸梅，既气那破水灵蚌凭什么占着她所有的注意力；
又酸得发慌——她看那玩意儿的眼神，专注得像是在看稀世珍宝。
这种眼神从未落在他身上过。
所以待人走后，他毫不犹豫的下水。
既然是泄气，也是借花献佛。
看这么久，应该是喜欢的。
只是当他指尖刚要触到水灵蚌的那一刻，脚下湖底突然“咔”地裂响，蛛网般的裂痕瞬速蔓延开来，幽蓝纹路裹着寒气从裂缝里窜出，没等他稳住身形，就裹着人往下坠。
再睁眼时，周遭早换了模样。
没有海水。
只有一堆排列整齐的石块。
——是一个很古老的祭坛。
石面光秃秃的，连半根草都没有，除了中央那圈刻满裂纹的石头，连点能看的东西都寻不到。
不毛之地。
“搞什么鬼东西。”霍千刃啧了声，半点兴趣没有，转身就往出口走——他还惦记着拿水灵蚌哄阿福，哪有空在这个破地方耗着。
“别走啊——这底下藏着数不清的珍宝，灵丹妙药、功法、灵植、灵石随便拿，你帮我出去，这些全给你！”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又哑又急又拗口，像生锈的铁片刮过石面。
霍千刃脚步都没顿，只背对着石台冷声道：不用。”
那声音顿了顿，又继续诱哄道：“珍宝不稀罕？那……绝世美人呢？倾国倾城，温顺听话的美人你不想要吗？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多少——”
“闭嘴！”没等对方说完，霍千刃猛地回头，眼尾瞬间红透，手里的刀“唰”地出鞘，寒光直逼石台。
阿福突然变美后，那一句句决绝、冰冷的话语，至今回荡在耳边。
这声“美人”正好踩中他心口的刺，他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又凶又癫：“少提什么美人！老人只要阿福！再提半个字，我劈了你这破台子！”
那声音愣了愣，疑惑道：“阿福？……你说的，是条狗？”
“你敢侮辱阿福！”先前的话如果是雷电，那方才的话就是火，直接浇在他脑门上。
霍千刃瞬间目怒圆睁，眼白都红了大半，攥着刀就往声音传来的石台冲——刀刃带着风声劈下去，“砰”的一声撞在石面上，石屑当即溅飞。
那声音起初还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嗤笑：“劈吧，这祭坛岂是你个毛头小二能搞破坏的，你……”话没说完，石台与刀锋的相接处传来细小的“咔嚓”声。
“这不可能。”
它的声调猛地变尖，再没了半分从容：“住手！快住手！”一缕黑气从石缝里径直飞出，刚刚探出一个头，随后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又缩了回去。
它急得破了音，道：
“这祭坛不能碎！碎了就全完全了——你再动手，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霍千刃哪管这些，红着眼又劈下第二刀，这一次的“咔”声更大了。
这人是真有毁掉的能力啊！
它彻底慌了神，声音都劈了叉：“住手！快住手！别砍了——再砍就真的完了！我求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别再劈了！——你不是说要阿福吗？我帮你得到它，我帮你让她死心塌地的回到你身边！”
刀刃顿子在半空，霍千刃攥着刀柄的手紧了紧，声音发沉：“你真能让我的阿福回来？”
“能！能！绝对能！”那声音忙不迭应下，“我说话算话，保准帮你，让你的阿福回到你身边。”
（阿福是谁都不知道，还回到你的身边。）
那声音保证的掷地有声。
人有的时候，慌不择路，总会病急乱投医。
霍千刃收起了刀，垂眼扫过石台上的微不可查的裂纹，威胁式的说道：“别耍花样，今天你敢骗我，我不光劈了这破台子，连你这藏头露尾的东西也一并剁碎。”
石台下的黑气顿了顿——心里早转开了念头：等我借祭坛开启，出去，哪还有你跟我叫板的份？
面上半点没漏，连忙哄骗道：“不骗你！真不骗你！我哪敢跟你耍花样啊？只是……你需先放我出去。”
“如何做？”
“重启祭坛，我自然就能重获自由。只是着重启……得要活人的血才行，不用多，只需998具人类的精血。”
“不行。滥杀无辜的事，我不做。”他想也没想拒绝了，这无疑是在撞击他的人性底线。
“可你不想要阿福了？”它故意拖慢了语调，戳着他的软肋：
“你就甘心，往后余生，你的生活里都没有它的存在？就这一次，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我不说，谁又知道是你做的。只要祭坛开了，我立马就能实现你的愿望，你还在等什么？”
“我……”霍千刃张了嘴，刚要斥回去，脑子里却突然蹦出阿福头也不回的模样——那双冰冷的眼。
他喉结滚了滚，攥着刀的手松了松，胸口剧烈起伏着，原本坚定的眼神，有了松动，声音也低了半截：“当真不会有人知道此事？”
“当然！我以我的神魂起誓，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那声音急切地保证道。
“好，我答应你。但你若是敢食言，我定不会饶你。”
霍千刃咬了咬牙，最终狠下心点了点头。
“放心放心，我定会信守承诺。”
（它只说不让第三个人知道，要是第三个不是人你呢！这可就不关它的事了。）
它阴阴偷笑着：【人类就是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