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昨夜，小的醒来就在书房，见书没有被泡，小人就没再管。今天，照常打扫庭院，连带给大人们做饭。”
周济挑眉：“你似乎一点也不稀奇，藩台臬司被抓的事情？”
“呵。”廖四手抓紧，脸上露出畅快的表情：“吴大人，程大人都是坏官，别说是被抓了，就是被杀都不稀奇。”
周济笑的有些意味不明：“坏官？贪官就是坏的？”
这话似有点没头脑的理论，廖四听着激动起来。
“小人就知道。我家庄大人刚直廉洁，就是因为查吴大人和程大人贪污的证据，才惨遭横祸而亡。”
“你家小姐呢？你现在可知她身在何处？”沈清臣见他愤愤不平，转移开话题。
廖四摇摇头：“不知道，大人去世那夜，小姐就不见了。”
沈清臣不相信一个人会消失的无影无踪，道：“那她平时可有来往比较亲密的人，或是喜欢独自去的地方。”
廖四脸上的不自然被捉到，沈清臣轻扣桌案，慢声细语道：“她如今生死不明，早一点找到就安全一分，你家大人已经没了，你不希望小姐也遇难吧。”
“我家小姐有个...”廖四犹豫下说：“这个人每次来都带着面具，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一番问话，廖四退下。
周济望着手巾，思绪拽回初来那日。
“咱们府里刚刚办完丧事，公子若是没事就在屋里待着，免得惊扰了庄大人灵位。”
按理来说，新丧登门，第一件事就是祭拜，可那日此人却这么说……
想着周济眼眸缓缓一闪：“沈清臣，本督若是帮你找到庄姑娘，你可就又欠本督一个人情，你打算怎么还？”
沈清臣淡淡道：“督公找到再说吧。”
“嘴硬。”周济叹气一声：“那就可怜庄姑娘，多等一等吧，反正我跟他哥哥又不熟。”
“哥，他们耍赖。”
猝不及防，沈清臣脑海蹦出这么一句话。
不由自主的想起，周济说这话时，调皮清澈的样子。
回神眼前已无人，周济衣袖被风浮动，乌发缀着两颗珠子，跳跃上了肩头。
沈清臣跟上，两人一路走到主院住所。
夜色里一豆青灯，人进来时携着风，灯影开始摇曳。
周济上前抚在灵位上，抬手没拿起来，接着使劲一按，寂静里‘啪嗒’一声响。
两人寻声落在床上，床板推开，露出幽暗的密道。
“难道庄姑娘，一直在这？”
沈清臣撑着手臂先一步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走下几步后，他回头瞧着上面亮光处，正纳闷周济如此安生时，才见其缓慢的下来。
狭窄的通道容一人足矣，沈清臣摸腰却落空，回头道：“带火折子了吗？”
他声音低，说完好半天才听到周济的回答。
“没有。”
声音如风，飘荡的极快。
沈清臣扶着墙前行，渐渐前方出现一抹微弱的灯光，分叉口出现眼前。
“走哪条。”
沈清臣问，转头却又没看到周济。
疑惑中他望着黑暗里一动不动的身影，抬脚就往回走。
“唔……”
沈清臣吸口气，唇瓣被撞的生疼。
他抬手扶着人肩膀：“周济。”
黑暗里看不清对方神色，但肩膀下略微紧绷的触感，显示出周济的不安。
粗重的呼吸一滞，周济眼睛有些失焦，他缓慢的把手搭在沈清臣胳膊上，深呼一口气：“走啊。”
语气焦躁的很，冲破黑暗在眨眼光亮里，直接走向一条平坦的路。
沈清臣跟上，黑暗再次袭来。
他听到前方脚步声慢下来，装作无意的走过去。
“哎呀，你没事吧。”
周济揉着肩膀，咬牙道：“没事。”
跟着肩膀一热，沈清臣嗓音在耳边响起：“太黑了，我看不清路。”
周济眼皮一跳，没好气的甩开他手，衣袖却被人紧紧拽着，他恨恨道：“那就瞎着吧，最好真把你腿摔断。”
说了狠话，心口也十分畅快。
沈清臣只是听着，心里却有种奇妙的感觉，好似周济是个发脾气的小孩子，还是个坏脾气的。
他原本应该趁此机会踩几脚周济的，可方才薄光下，周济慌乱强装镇定的样子，实在是……
可怜，像个身困险境的兔子。
如今这狠话，听着就像在咬人。
沈清臣内心叹口气，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
该死的君子道。
前方倾斜薄光，拐过去明灯大亮。
沈清臣松开手，看到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女子，试探唤道：“庄姑娘？”
庄悦控制不住的发抖，听人说话也没抬头看，就是挤在角落里，挨着墙寻求安全感。
周济对其不感兴趣，抬手抚着衣袖，见上面皱巴巴的很不高兴。
沈清臣仔细打量几眼，声音放缓。
“庄姑娘，我们在上都见过，我是你哥哥的好友，沈清臣。”
“沈，沈大人？”庄悦小心抬眼，仔细辨认一番露出不可置信：“沈大人！”
庄悦突然哽咽出声，朝着沈清臣扑过去：“沈大人！”
沈清臣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抬手扶住庄悦手腕。
“庄姑娘，小心。”
庄悦跪在地上，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沈大人，我大哥死了。”
说着再难掩悲戚，眼泪如水潸然而落。
沈清臣不太会安慰人，干巴巴说了句：“还请姑娘节哀。”
说话时收回手，袖笼里的帕子落在掌心，他视线扫过庄悦滴落的泪水，帕子又被缓慢的收回去。
周济道：“要哭出去哭，在这哭你哥也听不到。”
庄悦哽咽着：“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
沈清臣温和一笑：“无妨。”
原路返回时，沈清臣取了烛台在前带路。
庄悦紧跟着就去拽他衣袖：“沈大人，我怕黑。”
沈清臣目光直视庄悦，神色淡淡喜怒皆无。
庄悦脸越发白了，她手指颤颤的松开衣袖，整个人都不安和低落。
周济嘴角一撇，转头对上沈清臣的视线，顿时一抖。
“沈大人，我也怕黑。”
沈清臣：……
庄悦眼睛一红，觉得是在嘲笑自己，没好气道：“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