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得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去闯。
窦闻泰几斤几两？且说摩尼教虽然说是教众无数，能拿得出手的有名有姓之高手也不太多，如何敢打宗师的主意？
酉座倒是没有嘲笑，反而谨慎地请教。
“两位宗师于江湖和朝堂均有千丝万缕的干系，旧友故交不知凡几，况且单以他们的号召力和个人战力已经难以估量，贵教如何敢捋虎须？”
窦闻泰自是知晓对方会如此想，但是并不打算对这个问题继续解释，反而丢出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借名有很多种，但唯有一种，可将利益最大化。既然那二人是天下武学宗师，如果此间毙于我等之手呢？”
“轰隆~”
隐隐雷声与闪电同时出现，在酉座的眸子中迸现出一道白色的闪光，同时也在他心里炸开了一道缺口。
疯了！
酉座只觉得眼前的窦闻泰，或者说是窦闻泰身后的摩尼教全是疯子。
幻想以千万之数的鸡蛋，去撞碎两颗被江水打磨亿年的鹅卵石。
这样的疯狂计划，白莲教肯定想不出来，也不敢想，唯有摩尼教。
看来六扇门乃至于整个江湖，对摩尼教的评价都有问题。
或许，这是自方腊之后，朝廷一再将摩尼教视为“魔教”而激发的连锁反应。
记得前些年，朝廷还一度下诏，要求沿海一带摩尼教上贡经书，以备汴京收录。
如今，善行大义的教派，却考虑颠覆江湖，反攻朝堂，就像是嫖客与野妓打架，全然没了鱼水恩情。
怎么觉着有些想笑？
直到酉座恢复了神态后，窦闻泰才继续轻搓食指，徐徐开导。
“虽然那两人确实是宗师，但已经年迈，以车轮战法对付，不外乎填上一二百人性命便可以拿下，至于其他，实在不用多做考虑。
试想，能生毙宗师者，何人还敢掠其缨？
届时，摩尼教与六扇门各得一人之头颅，号令天下群雄，如此造势之下，说不得也能博个王侯将相。
了不起最后舍了方腊宋江那等气节，一纸诏安，于庙堂之中寻个金身宝地，一同享受大宋香火。”
酉座此时既惊于摩尼教的天大野心，也佩服他们的精心谋划。
相较于宋、方二贼首，摩尼教此时的计划可谓进退有路，成则为天下共主，退则为朝堂公卿，除了要舍弃当前手下一二百喽啰性命之外，几乎再无成本。
“但在场的江湖之人呢？”
窦闻泰呵呵一笑：“有六扇门与摩尼教两大势力在此，那些臭鱼烂虾也敢造次？只怕听了我等报上家门之后，恨不得远遁千里之外。”
确是这个道理，江湖人是甚德性，大家心如明镜。
窦闻泰再问：“现下仅一日不到的时间，君当作何等决断？”
酉座若说不心动是假，但总觉此事说得太轻巧，况且自己虽为六扇门十二座之一，实际算是第二梯队的人物，上面有子、寅、辰、午、申、戌六座，自己也没办法保证能说服其中一半。
他开口再问：“可有全盘计划？”
窦闻泰笑道：“万事俱备者，世间几何？终能成事者，又有几何？时机不待，我等也只是尽力为之罢了，至于计划倒是有些，那宝图也是重要一环，至于详细，须等六扇门做出决定再说。”
酉座捏了一把膝盖，对方说得对，等此间真商量出个万全之策，恐怕周侗和金三立都老死了。
“我不敢作保，但会将此事全力向门中禀告，也可再求申座居中游说，以目前形势，明日晌午之前便有结果。”
窦闻泰咧嘴抱拳：“那我教便静候酉座佳音，纵然六扇门不愿以此手段再进一步，也请到时候不要来打岔摩尼教。”
酉座抱拳还礼：“想必是能通力协作的，希望能与尊使共襄盛举。”
临湘的天变了又变，雨始终不见一滴，风停之后，地面又升腾起丝丝热气。
野外过夜，始终是一项求生项目，要抗冻、抗蚊虫，偶尔还要抗野兽。
不过临湘的山林不算人迹罕至，虎豹等猛兽较为罕见，且近年来民生逐渐凋敝，上山打猎、采山货的人较多，将野物的生存空间压缩，山林外围反而安全下来。
范希文一行人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腹中饥饿，再次因食物而聚在一起，眼看又是一场有些尴尬的篝火晚餐。
至于为何尴尬，原因便在以下几对人物矛盾中。
周侗师兄弟、杨氏姐弟、杨秋与范希文、范希文与岳飞、范希文与莽子和有为。
如此看来，七爷又是罪魁祸首。
不过七爷始终好奇，杨虬与其胞姐，究竟为何生出一种怪异的嫌隙来。
双生的异性姐弟，虽然在遗传学上讲没有同卵之说，但也应该是心灵相通才对，不至于闹个别扭需要数日时间吧？
当然也不好直接问，毕竟是人家姐弟的私事。
周侗虽是年迈，但似乎好奇心较重，其心中成见隔阂也比金三立小，随意对付了几口，居然又想向范希文请教，或者说讨论。
“小兄弟，依你先前所说，能改变这个世道，莫非你师承某个隐世高门？或者是先秦诸贤之后？”
范希文竖起大拇指，佩服周侗这老登的想象能力。
“周老辈想错了，我说的那些话，本身便是地中海上的虱子，稍微用点心就能想出来，和师门传承有何关系。非要说，那我的师承可以是农户、商户、官绅、皇帝、江湖人，甚至歌姬、野妓、乞丐，随你怎么想，姑且算是华夏先辈吧。”
周侗喃喃念了几声“华夏”这个词，这对一位普通民众而言是何其陌生的词汇，或者说底层百姓根本没有这个概念，毕竟《尚书》《左传》这种深奥的书籍，连读书人也未必能精读。
“地中海是何意？”
这个问题却是问到了场内诸人心中。
范希文暗暗后悔，说话总是不经意间带入前世的习惯，又要费力想解释词。
“地中海嘛~如大地中心的海洋，因长相与秃顶相似，被我拿来指代秃子，即脑袋四周有毛，中间一毛不拔。”
场中人无不莞尔。
“七爷，依你这话，驼子又该如何说？”
有为好不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是给七爷找麻烦，而认为这是给七爷创造机会表现。
范希文连骂都懒得骂了，张嘴便道。
“珙县，躬得高同志。”
躬（蜀语，jiong，一声，形容拱起、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