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杜丫没有怀疑已经中了真言咒的宁秋，更没有将他和异天帝联系在一起。
这就是所谓灯下黑的原理。
八年来一直是吊车尾的学生，实际却是隐藏的控分大佬，这事儿换谁都不会轻易相信。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宁秋异能方面是个学渣不假，只不过他打架从来不依仗异能。
“经过重重险阻，我们终于到了最终关卡，也找到了被掳走的人质，居然是和我同一个福利院出来的陈清瑶。”
陈清瑶的存在宁秋没有隐瞒，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接着，宁秋将故事的聚焦短暂地切回了自己的角色，把他被人质捅了一刀的事情和杜丫说了一遍，并着重交代了浓缩版异能提升药剂这种毒药。
听到这儿，杜丫瞬间明白了宁秋异能突破的原因，大概率是因祸得福。
至于为什么能杀死高阶异能者的药剂，却杀不死一个F级战五渣，杜丫猜测是宁秋的异能吸收太过差劲。
毕竟，营养不良的患者不一定是吃得太少或者太差导致的，也可能是自身吸收能力不好。
原本是毒药的异能提升药剂，到宁秋这里反而成了补药。
之后的部分，被宁秋三言两语带过，直接跳到了研究所里的诡异孵化出世，异天帝化身怪物与之战斗。
其具体过程宁秋做了大量删减，生怕杜丫听出什么端倪。
然而，即便是这样，靠着有限的信息杜丫还是得出了一个大致的推断。
异天帝恐怕不是S级，而是一个实力到了瓶颈在战斗中强行突破的诡秘侧异能者。
这个结论，与某位已故的倒霉天帝不谋而合。
瞧了一眼依旧心潮澎湃的宁秋，杜丫此时终于明白，这个爱惹事的徒弟那时候为什么没有和人质一起撤离，反倒是不顾危险留了下来。
合着是被热血冲昏了头，为了看S级异能者打架，连自己的小命都忘了。
杜丫不疑有他，以她对宁秋的了解，这种事宁秋是真做得出来。
片刻之后，就在杜丫认为宁秋的故事讲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个人名的出现再次牵动了她的神经。
“高难问？”
面具背后的表情逐渐严肃，这个名字杜丫并不陌生，属于是和她同一时代的。
多年前，青阳大学天机学院出了一个怪才，不但本专业的成绩出类拔萃，更兼修了多门其他学科。
可惜的是，由于此人的想法太过激进，与学校稳扎稳打的理念相冲突，这位天才最终选择了离开了青阳，从此便杳无音讯。
时隔这么久，杜丫没想到高难问会再次出现在青阳市里，结果好巧不巧又让宁秋遇到了。
接下来，随着陈青霓和高难问将整个事件的始末“和盘托出”，杜丫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学生恐怕也只是个受害者。
虽然宁秋故意省去了有关他的部分，但剩余的内容也足以让杜丫震惊不已。
“好手段，好算计，好卑鄙！”
暗暗连说了三个“好”，陈青霓和高难问的所作所为刷新了杜丫对这两人的认知。
一个为了能够攀升S级，挣脱封魔大阵的束缚，不惜用几十万人的生命做代价。
另一个，以退为进，暗地里联合青阳市的高层一同算计前者，并且还成功了。
手笔之大，谋略之奇，令人叹为观止。
长吁一口气后，杜丫又把目光转向了宁秋。
异天帝，陈青霓和高难问，这三人无论单独拎出其中任何一个，都是能搅动一方风云的枭雄人物。
宁秋倒好，一连碰上三个。
更惊奇的是，宁秋不但没死，事后还活蹦乱跳的。
以至于杜丫不得不怀疑，如今外界称呼他这个弟子为诡秘之子，好像也不无道理。
这小子，可能真有什么气运在身上。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把能交代的都交代完之后，宁秋开始偷偷观察杜丫的反应。
因为有面具遮挡的缘故，他不太好判断自己这个故事杜丫最后相信了几分。
等候片刻，见杜丫还是闷声不响，宁秋担心老师再细究下去，真有可能会被她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比如陈青霓为什么偏偏会找上他，又比如他最后是如何平安逃生的。
对此，宁秋不得不将杜丫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另一个身份之上。
“老师，你说那个异天帝到底是不是S级异能者？”
听到宁秋的提问，杜丫回过神，稍加思索后回答道。
“应该不是，此人有可能是和我一样的A级巅峰，顶多算是准S级。”
转移成功！
宁秋趁热打铁，继续追问。
“老师，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其他人说，我们诡秘侧绝不可能出现S级？”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好奇。”
关于这个公开的秘密，大多数人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个中隐秘，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
此刻既然宁秋提起，杜丫也不再藏着掖着。
“宁秋，你觉得什么是力量？”
杜丫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反而先问了宁秋一个问题。
“力量？”
不明白老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宁秋第一反应就是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接着他转念一想，杜丫肯定不会愿意听到“拳头大就是力量”这种答案，于是宁秋没有再卖弄自己那点小聪明，而是微微低首，准备恭听杜丫教诲。
“所谓力量，可以简单概括为某种足以支撑和改变自己，影响外界和他人的无形能量。”
“个体往往通过进食或者掠夺其他物体能量的方式来维系和增长自身的力量，从而保证其生命的存续和进化。”
“然而，在掠夺和转化的过程中，不是所有的能量都可以被个体消化吸收，许多不能被转化的能量会以废物和毒素的形式留在生物体内，长久堆积之后就会对个体自身造成伤害。”
“额……”
宁秋听得云里雾里，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耐烦。
好在，杜丫是个合格的老师，知道自己这个弟子不太能理解太过抽象的理论知识，便直接跳到了答案部分。
“所有生物，在获得力量的同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哦，老师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就好比我拿着一把沙漠之鹰，想要使用它的前提条件就是，我自身足以承受它开火时产生的后坐力。”
宁秋自以为听懂了杜丫的意思，马上兴奋地回答道，随后就得到一记脑瓜崩。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么！这么喜欢玩枪，怎么不见你转到天机学院去？”
杜丫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沉吟片刻后，她想到了一个现成的例子。
“我说一件事你就明白了。还记得几天前，给你讲课时突然猝死的刘老师么？”
“刘老师？”
宁秋揉了揉脑袋。
“不错，刘青山的遗体至今还停放在安魂馆里，没有火化安葬，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还没火化安葬……”
略感惊讶的同时，宁秋开始思考这么做的缘由。
“遗体不能及时安葬的话，貌似只有一种情况……难道刘老师体内还残留着污染和诅咒？”
“这回你倒是猜对了，那你再猜猜为什么会这样？”
宁秋撇了撇嘴，心想自己在老师心里的印象有这么差么，就算答对了也是猜的。
为了挽回形象，宁秋当即脑子全开，不一会儿就想出了答案。
“是不是类似生物死亡之后，体内的各种微生物细菌就会飞速繁殖，从而腐败分解，严重的还可能产生瘟疫？”
杜丫满意地点了点，宁秋的这个比喻尤为贴切。
“在我们成为诡秘侧异能者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生命就受到了诅咒。随着异能的不断提升，这份诅咒也在日益加重。”
“而且，我们接触的那些隐秘知识和诡异符文，也时刻影响着我们的肉体和精神。”
“它们赋予了我们力量，可同样也在我们身上留下了烙印。”
“在我们死后，这些隐藏的能量就会以另一种形式迸发出来——诅咒和污染。”
听到这儿，宁秋猛地一拍床铺，脱口说道。
“我说其他学院的人怎么老是对我们避之不及，合着我们还真是瘟星啊！”
下一秒，宁秋的头上又多了一道红印。
杜丫有时候真对这个弟子感到无语，又好气又好笑。
“你以为其他系的异能者就干净了？只不过相对而言，没我们这么严重罢了。”
宁秋委屈地捂着脑袋，见他这副模样，杜丫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归到正题。
“不单是死亡，异能等级提升也会伴随失着控的危险。”
“生物的进化就是自身不停破碎和重组的结果，突破阶段是我们身体和精神最脆弱的时候，原本那些被我们压制的负面能量就会乘虚而入。”
“恰巧，我们诡秘侧承载的负面能量又是所有异能者之中最多的，一旦我们选择冲击S级，不用敌人动手，我们自己就会被自己杀死。”
杜丫停顿少许，继而问道。
“现在你听明白了么？不是因为我们不够强。相反，正因为我们太强了，所以至今都没有任何一个S级诡异侧异能者出现。”
“原来如此！”
宁秋不由感叹。
“力量和代价往往是等同的，就像茧一样，提供保护的同时又将我们困在其中。而获得的力量越强，与之形成的茧就越厚，要是强行突破，就会被厚重的茧房反噬杀死。”
所谓作茧自缚，无外如是。
想到这儿，宁秋不由纳闷，假如有办法在破茧之前用某种方法把茧房削弱呢？这样是不是就有机率成功了？
于是，宁秋立马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杜丫。
“呵呵，你这家伙，果然不是笨，而是不愿意动脑子。”
杜丫不得不承认，宁秋在想象力方面还真是有一定天赋。
这个问题她早就思考过，但答案却让人很绝望。
“你的意思是不是，在晋升之前想办法把体内的那些不稳定因素先行剔除，然后就没事了？”
宁秋点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那你觉得，用什么才能剔除这些负面能量呢？”
杜丫笑了一声，接着说出了答案。
“只能用另一种更强的诅咒，来压制和消除原来的诅咒。”
“以毒攻毒的结果就是，表面的症状确实消退了，真相却是埋下了更深的隐患。”
宁秋目瞪口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驱虎吞狼，狼是被赶跑了，老虎却留了下来，麻烦更大了。
“难道真的就没办法了么？我们诡秘侧注定要止步在A级？”
“A级又怎么样，S级我又不是没杀过。”
“对哦。”
一想到有杜丫这么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宁秋瞬间不绝望了。
“只要你积累得够多，越级挑战也并非不可能。”
稍稍鼓励了宁秋一番后，杜丫声音忽然一沉。
“其实，刚刚你提到异天帝的时候，我受到了不少启发。”
宁秋心中一紧，老师怎么又绕回来了？
“根据你的描述，那个异天帝大概率是个诡秘侧的顶尖异能者，且身体素质接近A级诡异。”
“这就让我想到，在不能削弱蚕茧厚度的情况下，加强蚕蛹本身的力量，是否就有一丝机会破茧成蝶？”
“老师，蚕蛹不会变成蝴蝶，只会成大扑棱蛾子。”
宁秋立即指出老师的错误。
“别打岔！”
“哦。”
大扑棱蛾子有什么不对，虚空女皇很强的好吧。
心里吐槽了一句，随后宁秋就听到了杜丫的肯定。
“不过你也没说错，异天帝最后还是失败了，没有化蝶反而成了蛾子，变成了一个不可名状的怪物。”
宁秋：“……”
长叹了一声，杜丫感慨万千。
“那个异天帝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居然能另辟蹊径想出这样的方法。只可惜，他的理论虽然有很强的可行性，但却是首开先河，没有前人的经验做参考。再加上战斗的时候强行突破，应该缺少了一些相应准备，最后功亏一篑。”
“如今，此人大抵已经身死道消了，着实令人惋惜。要是异天帝还活着，我还真想见他一面。”
“究竟是怎样的灵魂，才能孕育出这种天开的想法。”
宁秋：“……”
小脸一红，宁秋默默低下了头。
老师，您这么夸我，我可是会骄傲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