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离开的那天下午,阳光把书店的玻璃窗晒得发烫。林小满正低头整理留言本,忽然听见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她抬头一看,是个穿浅灰色风衣的女人,手里抱着一个用牛皮纸包得整整齐齐的包裹,眉眼间带着几分熟悉。
“请问,这里是拾光书店吗?”女人的声音很轻,像落在书页上的羽毛。林小满点点头,刚要开口,女人忽然从包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正踮着脚在书架前找书,旁边站着的老周穿着蓝色中山装,手里拿着一本《小王子》。
“这是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拍的,”女人的眼睛亮了起来,指尖轻轻拂过照片边缘,“当时我高考失利,躲在书店里哭,老周叔给我递了这本书,说‘难过的时候就看看星星,它们永远在天上亮着’。后来我去外地读大学,每年都想回来,却总被各种事耽搁,直到上周整理旧物时看到这张照片,才终于下定决心回来看看。”
林小满接过照片,忽然想起老周常说的“书店就像个驿站,有人来有人走,但总会有人记着回来的路”。她转身从柜台下拿出一个旧笔记本,封面是淡蓝色的,上面写着“拾光驿站”四个字——这是老周当年专门用来记录顾客故事的本子,里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日期。
“你看,”林小满翻开本子,指着其中一页,“2008年6月15日,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在书店哭了很久,带走了一本《小王子》。”女人凑过去看,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是我!那天我穿的就是白色连衣裙,老周叔还说我像书里的玫瑰,虽然娇弱,但总会慢慢长大。”
女人打开带来的包裹,里面是一本精装的《小王子》,扉页上写着“致拾光书店:谢谢你,让我在黑暗里看到了星星”。“这是我去年在巴黎买的,一直想送给书店,”她把书递给林小满,“我现在成了一名语文老师,每次给学生讲《小王子》,都会说起这里的故事,很多孩子都问我,什么时候能来看看这家有星星的书店。”
林小满把书放在“时光展”的展台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摆着那张旧照片。夕阳透过天窗照进来,落在书页上,仿佛老周当年递书的身影又浮现了出来。
没过多久,苏曼带着新绘本的样稿来了。这次的绘本里,不仅有那个考上师范大学的中学生,还有陈建国吹哨子的场景,以及穿风衣女人和《小王子》的故事。“我想把这些故事都串起来,让绘本像一条时光的线,把每个人的回忆都连在一起,”苏曼翻开样稿,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我画了个小小的向日葵,每片花瓣上都写着一个名字,代表着每个和书店有关的人。”
林小满看着画稿,忽然想起之前那个丢了笔记本的女人——她给宝宝写的信还放在铁盒子里,旁边是老周留下的向日葵笔记本。“对了,”林小满忽然说,“上次那个女人说,要等宝宝十八岁时来取信,到时候我们可以办个‘时光之约’的活动,邀请所有写过时光信的人回来。”
苏曼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我们可以提前通知大家,还可以把绘本里的故事做成展牌,让回来的人都能看到自己的故事被画了下来。”两人越聊越起劲,不知不觉间,窗外的蝉鸣已经渐渐弱了下去,巷口的梧桐叶开始飘落,带着秋天的凉意。
秋天的第一个周末,书店里来了个特殊的客人——是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手里拿着一个旧收音机。“我是来还东西的,”老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打开收音机,里面传出舒缓的钢琴曲,“这是老周当年落在我店里的,我找了他好多年,直到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拾光书店的报道,才知道他在这里待过。”
老人名叫张启明,是巷口一家修表店的老板。“二十年前,老周来我店里修表,把收音机落在了这里,”张启明回忆道,“我后来去书店找他,却发现书店关了门,听说他去了外地。这些年,我一直把收音机带在身边,每天都擦一遍,就怕等他回来时,收音机已经坏了。”
林小满拨通了老周的视频电话,当张启明把收音机举到屏幕前时,老周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老张,没想到你还留着它!这是我老伴当年送我的生日礼物,里面存着她最喜欢的钢琴曲。”屏幕里,老周轻轻哼起了曲子,张启明也跟着哼唱,阳光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跨越了二十年的时光,又回到了当年的巷口。
张启明离开时,把收音机留在了书店。林小满把它放在老周爸爸当年的收银台上,旁边摆着那个铁皮哨子。每当有客人来,林小满就会打开收音机,舒缓的钢琴曲在书店里流淌,让人想起那些温暖的旧时光。
转眼到了冬天,巷口的梧桐树上积满了雪,书店门口的小灯笼亮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雪落在地上,像撒了一层碎金。苏曼的新绘本正式出版了,首发式就定在拾光书店。
首发式那天,书店里挤满了人。那个考上师范大学的中学生带着几个同学来了,他们手里拿着画板,要把书店的样子画下来;穿风衣的女人带着她的学生来了,孩子们围着“时光展”的展台,听她讲书店的故事;陈建国和张启明也来了,两人坐在窗边,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钢琴曲,像当年一样聊着天。
苏曼在绘本的扉页上写下:“每个走进拾光书店的人,都是时光的旅人,带着自己的故事来,又带着新的希望走。而书店,会永远在这里,等你回来。”她把签名版的绘本送给每个人,大家拿着绘本,在留言本上写下自己的祝福,一页又一页,写满了温暖的话语。
首发式快结束时,那个给宝宝写时光信的女人来了,这次她抱着宝宝,宝宝已经会咿呀学语了。“我来看看宝宝的信还在不在,”女人笑着说,林小满从铁盒子里拿出那封信,透明袋里的信纸依旧崭新,“等宝宝十八岁时,我一定带她来,让她看看这家装满了故事的书店。”
宝宝伸出小手,轻轻摸着绘本上的向日葵,嘴里发出“呀、呀”的声音,仿佛也在为这个温暖的时刻欢呼。苏曼赶紧举起相机,拍下这温馨的一幕——照片里,宝宝的小手放在向日葵上,女人的脸上带着微笑,阳光透过天窗落在他们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
冬天的雪下了一场又一场,书店里的故事也在继续。有个常年在外打工的男人,回来时特意来书店写了封信,给远在外地的女儿,说“等爸爸攒够了钱,就接你回来,带你来看这家有向日葵的书店”;有个刚退休的老师,在这里写下了给学生的信,说“谢谢你们,让我的教学生涯充满了阳光”。
春节前夕,老周回来了。他拎着一个大行李箱,里面装满了各种小礼物——有给孩子们的绘本,有给老伙计们的茶叶,还有给书店的新木牌,上面刻着“拾光不辍,温暖常存”。
“我在外地总想着这里,”老周坐在窗边,喝着林小满泡的热茶,“看到苏曼寄来的绘本,看到你们发的照片,就忍不住想回来看看。”他走到收银台前,拿起那个收音机,轻轻按下播放键,熟悉的钢琴曲流淌出来,“没想到它还这么好用,老张真是个细心的人。”
春节那天,书店里格外热闹。老周、林小满、苏曼,还有陈建国、张启明,以及很多常来的客人,一起在书店里吃饺子。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的炉火很旺,收音机里的钢琴曲和大家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温暖了整个冬天。
老周看着满屋子的人,忽然说:“我决定不走了,以后就留在书店,陪大家一起守着这些时光。”大家都欢呼起来,林小满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知道,拾光书店又多了一个守护者,多了一份温暖。
春天来临时,书店门口的向日葵开了,金灿灿的花朵朝着阳光,像一张张笑脸。苏曼开始筹备新的绘本,这次的主角是老周和张启明,画里他们坐在窗边,一边修表一边听收音机,旁边是满书架的书和孩子们的笑声。
“我想让更多人知道,”苏曼对林小满说,“在这个小小的巷子里,有一家叫拾光的书店,它装着无数人的回忆,也装着无数人的希望。它就像一朵向日葵,永远向着阳光,永远温暖。”
林小满看着窗外的向日葵,又看了看书店里的人——老周在给孩子们讲故事,张启明在修那个旧收音机,苏曼在画新的绘本,还有人在写时光信。她忽然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时光——有书,有阳光,有温暖的人,还有讲不完的故事。
就像绘本里写的那样:“拾光书店,是时光的港湾,是温暖的家。无论你来自哪里,要去何方,只要你走进这里,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阳光,找到属于自己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还会一直继续下去,就像向日葵永远向着阳光,就像时光永远不会停下脚步。
初夏的晚风带着梧桐叶的清香吹进书店时,林小满正蹲在柜台后整理那盒时光信。铁盒子被摩挲得发亮,里面的信已经攒了半满,有的信封上画着小太阳,有的贴着泛黄的邮票,最底下压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边角微微卷起,像是被人反复捏过。
“小满姐,你看我带谁来了!”苏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身后跟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手里抱着一摞画纸。林小满抬头,认出是去年跟着浅灰色风衣女人来的学生——当时姑娘蹲在“时光展”前,对着那张老周递《小王子》的照片画了好久。
“我叫夏晓,”姑娘有些腼腆地递过画纸,最上面那张画的是书店的天窗,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书架上,角落里藏着个扎马尾的女孩剪影,“去年听老师讲了书店的故事,我就总想来画一画。这几张画,想送给书店。”
林小满接过画纸,指尖触到画纸边缘的温度,忽然想起那个穿浅灰色风衣的女人——她上个月还寄来一张明信片,说学生们都在作文里写“想去有星星的书店”。“我把你的画挂在留言本旁边吧,”林小满笑着说,“这样大家进来都能看到。”
夏晓眼睛亮了起来,跟着林小满走到墙前。当她看到那张没有署名的信被压在留言本下时,忽然停下脚步:“这封信……我好像见过。”她指着信封上模糊的笔迹,“去年冬天我来送画,看到一个穿黑色外套的男人在柜台前站了好久,手里攥着的信封,和这个一模一样。”
林小满心里一动,拿起那封信。信封很薄,能隐约摸到里面信纸的纹路,却没有写收信人地址,只在封口处画了一朵小小的向日葵。“他没留下名字吗?”林小满问。夏晓摇摇头:“他好像很犹豫,站了十几分钟,最后把信放在柜台上就走了,我喊他,他也没回头。”
苏曼凑过来,看着信封上的向日葵:“说不定是以前常来的客人,有话想对书店说,又不好意思当面讲。”林小满把信轻轻放回铁盒,心里忽然有个念头——或许等到“时光之约”那天,写信的人会回来拆信。
没过几天,张启明推着修表箱来书店了。他把箱子放在老周爸爸的收银台旁,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地摆着各种修表工具,还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罐,装着五颜六色的表针。“最近总有人来问能不能修旧表,”张启明笑着说,“我想着在书店摆个摊子,既能帮大家修表,又能陪老周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