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需要点什么吗？”
卫榆把水杯推了过去，玻璃杯形状的液体微微荡漾，又被一双尚还能看出几分稚气的手好好的端着。
对他来说，两人不过分别了差不多几周的时间，而在希尔安眼里，是生死未卜的哥哥重新出现。
少年安静的捧着水杯，脸颊还带着薄红，他不怎么说话，卫榆却能感受到那时刻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希尔安摇了摇头，嘴唇抵在水杯上，眼睛却实往上抬的，清澈瞳孔里倒映着青年的身影，小心翼翼的像卫榆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气里。
微卷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不听话的呆毛翘了起来。
好乖。
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墨色瞳孔晕染着温柔，卫榆笑眯眯的看了他一会儿，记忆里的小孩变化很大，他长高了好多，脸部线条变得干净清晰，不是那个只有一丁点的小团子了。
希尔安露出了小小的梨涡，微抬的眼眸莫名无辜。
卫榆起身时少年反应很大的站了起来，水杯摇晃沾湿了衣袖都不知道。
“我……哥哥……”
他好紧张，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话，卫榆弯了弯眸子，某种因时空产生的微弱黏滞感如泡沫般消散。
小希尔安长大了，变成了大一点的希尔安。
可那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他缺失了对方的成长期，卫榆掩下的目光藏着一点愧疚。
“零零刚才出去了，可能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你要跟哥哥一起去看看吗？”
系统如今也只剩下一些基本功能，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做到，现在跟普通的机器人没什么区别。
只是007性子单纯，如今又处于得到外形的新鲜感里，卫榆有点不放心。
总觉得它会被骗进回收站变成一堆零件呢。
(007:?不，我不会！)
他起身刚准备跟希尔安解释，却没想到少年会因此应激。
卫榆后知后觉，在别人眼里，自己失踪消失多年，希尔安当时才多大，是怎么接受这件事的。
本就浅柔的目光更加放软，眼睫交合间，其中的怜惜都快溢了出来。
卫榆笑望着少年，嘴唇开合轻声叫他：“希尔安？”
“嗯。”
希尔安仰头，浅色瞳孔边缘泛着水光：“我要跟着哥哥。”
宿主出去了好一会儿还没回来，007摆弄了一会儿特意为它准备的小玩具后就有点无聊了，它“哒哒哒”的出门找宿主，正好与从另外一扇门回来的两人错过。
它在外面绕了一圈，又在听说宿主在这之前就已经回到了住处后，就准备回去了。
路上被在半空飞舞着的漂亮仿真蝴蝶吸引了注意力，007眼睛亮得惊人，跟着蝴蝶群跑来跑去。
系统置身于蝴蝶群里，双手兴高采烈的挥舞着，没注意后面的通道，突然走进来了一群人。
“先生，因为您之前的安排，人我们找借口留下了，现在在……”
路岚顿了一下，所长不明所以，顺着视线看了过去，正好看见了一幅宛若智障玩闹的画面。
所长：！
这家托管所几年前就被人收购了，背后的大老板据说背景吓人，一直没有露面，所长接到消息，早早的就打点好了一切，力求完美呈现托管所的欣欣向荣。
路岚穿着私服，所长有眼色的没有道破他的身份。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现在。
所长瞳孔都扩大了，好在他认出了那是托管所定制生产的高仿真机器人，为了避免少校产生什么奇怪认知，他开口解释：“那是……用作智能管家的专用机器人，目前归属与那位先生名下……”
所长为007的迷惑行为辩解：“qY系列的机器人性能优良，数据检索能力强大，同时也加载了情绪模拟功能……只是缺点也很明显，高度运行可能会导致出现线路短路问题，它现在可能无法准确控制身躯……”
他没看出系统是在跟蝴蝶玩闹，只以为它看起来四肢极度不协调的情况是内部线路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同时也具备一定的恢复能力，或许一会儿就……”
路岚不感兴趣的收回目光，在此之前，系统盯上了一只翅膀格外炫彩鲜丽的漂亮蝴蝶，它眼睛精确瞄准，小腿发力，整个人一跃而起。
“——噗通！”
整个统四肢朝天的扑在地上，声音响亮的像放了炮仗。
所长目瞪口呆，一时半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照顾哥哥的智能管家？
莫名的，这愚蠢的机器人给了他一种熟悉的错觉。
路岚敛着眉，走了过去。
这款机器人耗了不少研发人员的头发，模拟程度高达90%以上，不仔细看与真人无异。007还不知道自己被怀疑是事故机器人了，它“呀”了一声，眼睛应景的微亮。
它谨慎的合拢两只手，透过缝隙看见了那只被盯上的机械蝴蝶。
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干净的鞋面，007顺着修长大腿往上看，果不其然对上了一张初雪般干净的面容。
“榆榆，送给你。”
张开手掌，机械蝴蝶被这么捂着都没事，它“扑棱”了两下引火上身的漂亮翅膀，巧合的擦过卫榆的脸颊飞向了蝴蝶群。
系统有些心虚，它缓慢的站了起来，又偷偷拍了拍身上被弄脏了的地方，它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卫榆，这才看清站在旁边的希尔安。
咦。
怎么回事？
有点熟悉。
看一眼。
忍不住。
再看一看。
007看了一眼又一眼，对上那双还带着几分以前痕迹的棕色眼眸，一下豁然开朗。
是希尔安吗！
它正要向宿主确认，却发现卫榆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那视线看得方向。
——似乎是自己的身后？
卫榆有些惊讶，离开的时候希尔安还小，再见的时候能清晰的感受到这种变化，而路岚的面容早已定型，现在看也只是成熟了一些而已。
一天之内遇到两个熟人。
眉眼间绽放出轻柔真挚的笑意，卫榆微微歪了下头，笑容清浅。
“小银弟弟也过来了，一前一后的，是跟希尔安约好的吗？”
不怪乎他会这么想，当初接走希尔安的是路岚，卫榆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说多好，但也一定是熟悉的。
猝不及防，路岚整个人都僵住了。
时空仿佛在他身上停滞了，蝴蝶飞舞着翅膀的间隙里，那张面容一如既往的干净清冽。
路岚一瞬间想起了很多，昨日种种仿若今日再现，会议室里力压一众军官的年轻少校嗓子发紧，人造阳光带来的温度致使心间缓流出了某种温热的液体，那种液体感染了眼眶，似晨间薄雾，迎来了黎明。
记忆里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在脑子里绕了好几圈路岚才理解明白那些字所代表的含义。
他这才看见卫榆旁边对着自己一脸冷漠不满的希尔安。
路岚迎着那道带着询问的温柔目光，轻轻点了下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