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惨烈而复杂的局面，让刚赶到的徐晓和两名公安也倒吸一口凉气。
徐晓迅速稳住心神，对一名公安快速下令：“快！检查伤者情况，立即呼叫救护车！”
虽然张老大看似已无生机，但程序必须走。
另一名公安则试图安抚情绪崩溃的林悦：“这位女同志，你先冷静，慢慢说，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
徐晓的目光则投向俞宛儿，带着询问：“宛儿，你最早到的？具体情况……”
俞宛儿面色凝重，言简意赅地指了指墙头的肉粽：“是它引我来的。我到的时候，场面已经失控。
根据我听到的邻居议论和看到的情况，初步判断是长期严重家暴，男子意图进一步施暴甚至虐杀犬只，犬只为护主，激烈反抗导致惨剧。”
她没有添加个人情感，只是陈述观察到的事实。
这时，负责检查的公安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徐姐，人……已经没气了。”
这话如同巨石落水。
林悦闻言，身体一软，瘫倒在地，哭声变成了绝望的呜咽。
不知是为自己的解脱，还是为黑子的命运。
徐晓眉头紧锁，情况非常棘手。
从情理上，张老大死有余辜，黑子是英勇护主。
但法理上，这毕竟是致人死亡的事件，犬只必须按规定处理，通常难逃一死。
她看着角落里那只仿佛认命般的黑狗，又看看哭成泪人的林悦，心中充满不忍。
“先把这位女同志扶到一边休息，给她倒杯水，注意她的伤势。”
徐晓安排道，然后她走向黑子。
黑子只是眼皮抬了抬，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攻击意图，依旧安静地趴着。
徐晓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对同事说：“联系一下畜牧站或者专业的捕犬队，带上麻醉枪和牢固的笼子过来。处理的时候……尽量温和点。”
她的指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不！不要！求求你们！别杀黑子！它是为了我啊！”
林悦听到要抓狗，挣扎着又要扑过来，被民警拦住。
墙头上的肉粽内心激烈挣扎，它既想救朋友，又不想让这个它觉得还不错的两脚兽为难。
最终，对黑子的担忧占了上风。
【人……你能救救大笨狗吗？它……】
肉粽说到一半又闭嘴了，它在人类世界生活已久，也看到过那些杀害人类动物的下场。
它明白，就算自己找俞宛儿也不一定能帮到大笨狗，毕竟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大笨狗杀人。
人类不会放任杀人的动物。
俞宛儿看着这一切，心中波澜起伏。
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肉粽，叹了一口气。
肉粽真的越来越聪明了，她有时候也在想，动物太聪明了是不是不太好，毕竟聪明了就再也不能无忧无虑了。
说起来肉粽变聪明还有自己的锅。
眼看徐晓就要按规矩联系捕犬队，俞宛儿上前一步，拉住徐晓的胳膊，声音不高但很清晰： “徐晓，等一下，这事不能这么办。”
常规程序下黑子的结局几乎注定。
但她不想一条忠犬因为反抗暴虐而付出生命的代价，更不想曾经帮过自己的肉粽伤心。
所以，这事情，她管了！
徐晓疑惑地看向她。
俞宛儿目光扫过哭成泪人的林悦和角落里安静等死的黑狗，语速加快但条理分明： “邻居说张老大长期打老婆、打狗，今天更是要下死手。黑子是被逼到绝路才反抗的。它这不是发疯，是护主，是自卫！”
她指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粗木棍：“这就是证据！张老大刚才还想用它打死黑子。如果我们现在就把黑子当疯狗处理了，那不等于承认张老大做得对，而反抗暴力的反而有罪吗？这说不通！”
看到俞宛儿帮忙，肉粽的眼睛瞬间亮了，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了，一个纵身跳到俞宛儿脚边喵喵叫个不停：
【人说的没错！邻居都看见了，那混蛋天天打人打狗，人类不是讲道理吗？这次总该讲点道理吧。】
徐晓眉头紧锁：“宛儿，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规定就是规定，狗咬了人，尤其是出了人命……”
这话让肉粽眼神瞬间黯淡。
是啊，大蠢狗咬死人了，还不是咬伤。
人杀人都会被处决的，更何况是狗杀人……
就在肉粽都要放弃时，俞宛儿果断打断，“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咱们办案不也得讲个前因后果？现在这么多邻居都能作证张老大多年来的恶行，林悦身上的伤也是明摆着的。
黑子浑身是伤，腿都打折了，它才是被往死里欺负的那个！咱们至少得先把这些情况调查清楚，把证据固定下来，再决定怎么处理黑子。不能稀里糊涂就把它打死，那才是真不公平！”
她的话句句在理，掷地有声。
周围的邻居们也纷纷附和： “这位女同志说得对！张老大就是活该！”
“黑子是条好狗，通人性的！不能杀！”
“要处理也得先弄清楚是谁先动的手！”
徐晓看着群情激愤的邻居，又看看俞宛儿坚定的眼神，再看向黑子那遍体鳞伤却异常平静的样子，心里的天平倾斜了。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好！宛儿，你说得对！咱们不能草率行事。”
她转身对民警重新部署：“小王，你立刻向所里和局里详细汇报！重点强调长期家暴的情况、邻居证言和现场发现的凶器！请求支援，重点检验林悦和黑狗身上的伤！小李，你负责给愿意作证的邻居做详细笔录！”
然后她对畜牧站的工作人员说：“同志，麻烦你们先待命。这狗现在很稳定，我们需要先给它检查伤势，这也是重要证据。”
安排完毕，徐晓低声对俞宛儿说：“宛儿，谢谢你提醒。不过，最后怎么定，还得看上头的意见。我只能尽力把情况反映上去。”
俞宛儿点点头：“我明白。先把事实弄清楚最重要。”
她知道，在那个时候，要想完全保住黑子不容易，但至少争取到了时间和调查的机会。
只要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就有转圜的余地。
当看到俞宛儿毫不退缩，据理力争，最终说服徐晓改变决定时，肉粽明显愣住了。
它停止了焦躁的走动，蹲坐下来，看着俞宛儿，那双总是带着点傲气的碧绿猫眼里，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
它没想到俞宛儿真的会为了一条狗如此强硬地去对抗“规矩”。
肉粽激动地朝着黑狗奔去：
【喂！傻大个！黑子！听见没有！？人在帮你！她真的在帮你！你这个笨蛋这次有救了！快打起精神来！】
黑子虚弱地睁开眼，看了看肉粽，又看向正在向它走来的俞宛儿。